一代宗师褚桂亭移居上海拳场纪实录

上海王旭东

武术界老一辈中,提到褚桂亭,无人不晓,他精通多门武艺,尤擅形意、八卦、太极,武功卓绝,乃当代名师。新中国成立前在南京教学,曾任南京金陵军官学校和国民政府国防部等武术总教官。

褚师1949年定居上海,住斜徐路,褚师一到上海就被邀请在南京东路慈淑大楼教太极拳。一次,在复兴公园遇见孙福堂先生,孙与褚是莫逆之交,孙福堂是位中医妇科名家,宋庆龄常来上海市向他求医,宋请他去北京,他不愿意去。褚与孙在公园相遇,一见如故。当时孙福堂住在淮海路普安路,每天早上在复兴公园(不是外滩公园)荷花池旁的三角地教太极拳,得知褚欲以教拳为生计,孙就将复兴公园拳场中的十五名学生推荐给褚老师,使褚老师生活有了保障。择日,十五名学生在福州路“大利酒家”(后改为大鸿运酒楼)设宴拜师,铺上红垫子,按年龄大小逐一磕头行大礼。褚师席间当众表演了“指功”,两手四指插入“八仙桌”台面下,将桌子轻轻举起再放下,使弟子们目瞪口呆,赞叹不已。褚师说,“过去拜师要点香烛拜祖师爷,这些都免了,行磕头礼主要一是对老师的尊敬;二表示自己学拳的诚意;三是对老师要尽孝心,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由此可见,褚老师心里对拜师涵义是很清楚的。弟子沈骏法任洪运楼襄理,所以弟子们经常陪褚老师在那里聚餐。从此,褚老师就开始在复兴公园设场授拳,场地在今“儿童乐园”东北侧,并未在外滩公园设场授拳。余始从张玉老师学拳,后获悉有位褚桂亭老师在复兴公园授拳,褚师乃当代名师,武功高超。经张玉同意,我就转向褚老师学太极拳。当时在复兴公园向褚师学拳的还有姚秋园学太极形意,陈有为学八卦,朱某学太极推手,时有褚师之儿子褚永洲(小名宝庆)来复兴练形意拳。不久,有四名小朋友来向褚师学太极拳,原来他们是严氏四兄弟,由其父引荐向褚师学拳,年龄最大的十六岁,叫严承德,我们以后都称他小严。还有位老李是做板箱生意的,不久亦带儿子来学形意拳。以后褚老师下午应邀前往上海电缆厂、中百一店等单位授拳。从未见到褚老师抱着婴儿来教拳,但有人夸张奉承地说,“在复兴公园经常看到褚老师抱着婴儿孙子(褚玉诚)来教拳”,褚老师怎么会抱着吃奶的婴儿来教拳呢?实是可笑,不可思议(有关褚玉诚情况下次介绍)。有一次,褚老师说明早晨要去外滩公园看望田兆麟老师,我们几个年轻人都想跟着去,二老久别相逢,格外亲切,我们还演练了拳术。

1952年10月1日,新改造的人民公园对外开放,褚老师获悉后,在人民公园亦设立了拳场,地点在公园内原游泳池南侧,有一亭子,名为“实践亭”(非青年亭),亭内有固定竹凳,供游客休息,四周有土山,犹如一块盆地,约有300余平方米,环境幽雅。褚老师开始是隔日两头跑,一天在复兴,一天在人民,随着人民公园学拳的人逐渐增加,最多达到一百余人,后褚师就不去复兴公园了,所以褚师从未在外滩公园设立拳场。人民公园拳场中非常热闹,练拳休息时,谈笑风生不断,有几位出名的活跃积极分子,季祥元(人称季胖子)、叫蝈蝈(人们已忘了她的姓名)、赵茂林(人称阿木林)、贡仲祥、老孙和他的老伴(人称孙四母)、刘颖富(称小刘)、严承德(称小严),还有一位老张,个子不高,平顶头方脸大眼睛,胸肩略宽背有些驼,口中常含烟斗,偶然会说上一句幽默话,逗大家笑笑,这位就是张庆宝先生的父亲,他向褚老师学太极拳,约一年后,亦将十五岁的儿子,带来向褚老师学太极拳。人民公园学员多起来了,褚老师照顾不过来,就命小刘、小严、贡仲祥几位代教,集体练习时都命他们在前领操。

从复兴公园转到人民公园后,小严由他父亲陪同向褚老师磕头拜师,成为入门弟子。大家都传开了,相继有王文瀚向褚师磕头拜师,王每年春节去褚老师家拜年,都要跪下磕头,王对老师的尊敬,由此可见一斑。次年,由孙四母牵线引荐,贡仲祥、刘颖富、王敬宣、胡毓飞四位向褚老师磕头拜师,当时褚老师非常高兴。一天,褚老师与我和小严从复兴公园出门走到雁荡路处,巧遇华春荣老师,褚师即向华介绍,“他叫严承德,是我徒弟”,小严叫了声华师兄。原来华春荣是褚老师早期的弟子,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师徒俩曾经表演“形意三合对刀”,褚师与王禧奎常表演“武当对剑”,都精彩逼真,深受武术界同仁赞誉。在上海体育宫初次举行的太极拳推手讲解和表演会上,褚师表演推手及大捋,由小严做配角,年已古稀的褚师手法干净利落,放劲刚脆猛烈,深得人们赞赏,不少行家亦从中得益匪浅。

当时上海武术界前辈经常在“上海体育宫”等地为观众表演,为提高技艺,当时约定每星期一下午在复兴公园,由张玉、华春荣、王禧奎、武贵卿向褚师讨教,研究武当对剑、三合对刀、龙形剑、推手等,褚师命小严亦去,同时向华春荣学习“纯阳剑”,我偶尔去了一二次,见他们各个身手不凡。

人民公园有不少人逐步学会了太极推手,在集体练拳后,大家互相研究推手,阿木林最痴迷,且缠着要与褚老师推,给褚老师打的东跌西跤,他就高兴。一天在人民公园教太极拳的佘鸿亮(人称老山东。山东人,做大饼油条生意),来到场地,见大伙在推手,很感兴趣,他自以为身高力大(1.8m),欲试试,就与小严推手,结果被小严摔了一跤,从此他声称专心要向褚师学习推手。

一天,在人民公园实践亭前,褚师教完太极剑的两个动作,天下起霏霏春雨,晨练宣告结束,学生们大都离去走向各自工作岗位,剩余的几个和稀疏游客都走向亭中避雨,褚师也坐在亭中小憩。蓦然,有一自称江湖卖艺人,寻访到亭中。据称,到沪的目的就是为了与教拳老师见手较技,讨教武艺。走访几处未能如愿,经辗转介绍慕名而来。为此,进亭见到褚老师后,当即直言来意,要求“试手”。褚老师听后,泰然自若,慨然应允,身不起立,随即说声:“好,出手吧!”来者立即出右拳向褚老师胸部进攻,只听褚师“嘿”的一声,手不见招,说时迟,那时快,来者已被放翻在地,起身后,猛然又出左拳攻击,见褚老师面容聊博一哂,犯者又被放倒在另一方向地上,褚师始终安坐在竹凳上,位置都未曾挪动,跌者无丝毫伤痛,非常轻松,连声钦佩,留下地址,礼邀褚老师去家中作客。回忆此事,发生在瞬间,真如迅雷之疾.旁观者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唯瞠目结舌,被精彩之情景震慑住了。别说分析动作,连手法和招法都看不见,只深深地留下难以磨灭的整体形象。当时,有夏昌耀及一位六合门的弟子也在场。

有一年夏天,褚老师命贡仲祥、王文瀚、王敬宣、小刘、小严、胡毓飞、王维金等几名弟子,每天凌晨三点,前往市工人文化宫对面,人民广场绿花内(现改建为人民大道),亲授形意拳法及推手技巧,练到东方发白,约五点钟大家才休息,与老师一起吃了早点后,进人民公园拳场活动,这样连续约四个多月。有一年,南京有几名弟子来沪看望褚老师,老师非常高兴,当天就在住家弄堂内教授太极对枪和抖大杆操练法,使弟子们得益匪浅。

1956年,褚老师应邀参加在北京举行的“第一届全国拳术竞赛大会”的裁判工作,在大会开幕式上,褚老师表演了八卦掌,得到与会者热烈赞赏。此间,李天骥(前中国武术协会秘书长)不巧出差在外,不在北京,未能看到褚师表演,事后得知褚师表演八卦掌,特地从北京来到上海,请褚师再表演几下,褚推拖身体不佳,就活动几下其他拳术,李未能如愿,深感遗憾。

褚老师教拳,因人施教,按照学员不同的对象,个人接受程度、悟性、品德等等,授予不同的方式方法,不是你想学什么就教什么;对年老体弱多病者,教练养生太极拳,对年轻力壮的中青年,则授予一定的拳法器械等,直至“文革”前,不少学生和弟子学了形意和八卦、太极刀、龙形剑、三合刀、武当对剑等等,使弟子和学生们,武艺更为全面。

褚老师去世后,广大弟子和学生都非常团结,一心要将褚师之武艺继承下来发扬光大。1978年举行了褚桂亭老师逝世一周年纪念会,1980年举行了褚老师逝世三周年纪念会,1982年褚师逝世五周年之际,上海闵行体委和武术协会举行纪念座谈会,并成立了“桂亭内家拳术研究会”。1984年在闵行举行纪念褚桂亭老师逝世七周年武术表演大会。1987年在上海举行褚桂亭老师逝世十周年纪念大会。1992年上海武术界人士和上海武术馆领导共同举办了褚桂亭老师诞辰一百周年纪念大会,1994年在上海市体委和上海武术馆的大力支持下,成立了“上海市桂亭内家拳协会”,团结广大弟子和学生,为继承发扬光大师门武艺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