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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教倭徒何师不负忠孝
何其松,湖北人,抗战时来四川,是个大资本家。成都市最繁华的商业街――春熙路三大老板之一。何其松38岁时,得了一不名之症,再热都只有半边脸出汗。花了很多钱,中西医都试过了,怎么都治不好,后因刘仲桥介绍太极拳好,便拜李雅轩为师学太极拳。果然一生康健,活了九十岁,如果不是晚年车祸撞断了腿,何师肯定能活过一百岁。
何师是极有心机的人。前一回,我讲林教头每每用酒食从何师那里套功夫,也许让大家觉得何师是个好酒无德的人。其实并非如此,何师只不过图个热闹罢了,对于功夫何师是有保留的。何师有的是钱,哪里在乎林那点酒食。我师傅以前常奇怪,何师一个月的药费都比工资高怎么还经常和李雅轩在外面吃。何师有两次大吃大喝的故事很有趣,那都是文革期间的事。一次是何师几人在师兄赵清溪家里煮肉喝酒。开后门买了一大堆蹄子、膀、大肥肉的,炖了一锅又一锅,几个人吃了又睡,睡了又吃,一连吃了两天。散了之后,何师腹痛欲裂。到医院一看,急性胰腺炎,差点就过去了。何师还真命大。赵清溪是个三百斤的大胖子,何其松也是大块头,大家都好武好酒好热闹,每次何师搞这些臭事都少不了他。这帮师兄弟真好耍!何师的另一次大吃大喝是请李雅轩吃鸭子。这个故事很经典,至今我师傅他们喝茶聊天还经常谈起。李雅轩特别喜欢吃鸭子。成都的卤鸭子、樟茶鸭、甜皮鸭(甜皮鸭十几年前还没有),全世界没有几个人不爱吃的。身在异国他乡的我,如今只有在梦里吃鸭子,流一枕头口水了。李雅轩在给张义敬的信中讲要饮食清淡,这是吃饱了之后的话,放在今天是对的。在当年除了毛主席连邓小平都没有饮食清淡的本钱。练武之人一定要营养充足,中国人饮食里乳制品少,含钙不够,吃鸭子,啃焦骨头是身体需要。何师请李雅轩喝茶、看戏、放开肚子吃鸭子,一连搞了一个星期,花了八十块钱。八十块钱,在文革那时想当于好多人两三个月的工资。李雅轩牛高马大,本来就吃得多,自从大陆色变之后,再也没有吃得这么爽过!李师知道徒弟的心思,末了用一个很夸张的姿势一甩手,把太极拳的起势按实战的要求打了一遍。何师看在眼里,反复揣摩,猛地领悟了内家拳的劲道,从此“懂劲”,太极入门了。
以后,太极的起势就成了何师拿手好戏。我师傅回忆,何师打人最爱用的就是起势:两臂向上棚开对手的双手,整个身子往下猛的一沉,两臂用意不用力,借着身势下坐和根劲的反弹,邦的一声把人震飞出去。诸位看过动物世界里的北极熊的,就能想象何师发力的那种气势。熊一掌拍出去,满身的肥肉都在抖,何师也是一声闷吼,满身满脸乱颤。可见其倾尽全力,毫无羁绊。何师身大体胖,内力精纯,无人敢迎其锋芒。何师这一招有个外号唤作“八十块钱的卤鸭子”。我们都这么叫。
诸位看到这里千万不要以为李师是个藏私的人。李雅轩对徒弟并没有偏见,也许有所保留,那也只是因为不到时机,功力未到,告诉了也是白搭。李师教的都是内家正宗心法,何师又练得那么辛苦,迟早都能“懂劲”。李师的一甩手只不过是一个机缘。见过李师动手的人多了,怎么就何师能懂了。何师练拳之用功无人能及,为了练下盘,到哪里都走猫步。每天从东门大桥,走到人民公园练拳,别人都以为是个“疯子”,碰到熟人何师便慌称脚痛。何师跟李雅轩多年,基础好,又肯想,才能经李师一点即通。并非有什么秘诀在里面,李雅轩不肯教。李雅轩对徒弟是很负责的,不准跟任何其他人学,只能跟自己学,连看书都不准。李师很清楚只有他教的才是真货,其他人的都是骗人的。内家拳,大松大软才是正路,拉扯硬顶,推不动是歧途。李师的红领巾徒弟们走的都是正道,只是没能得到李雅轩“一甩手”的点破。只要坚持本师的学问,自有一翻好前途,不必以林教头为意。
太极的懂劲真是困难,非日久不可。我师傅每天练拳之余都要压压我的手,搞了几年,我就是不懂什么叫棚。师傅每次不是说“硬了”,就是说“软了”。硬了,师傅一收手,我自己就跳起来了,说软了,一上力我就被压塌了。直到有一次,师傅压师弟,我在旁边看,猛地一下灵光一闪,我知道什么叫“根劲”了。师傅一压,说了声好,让师弟也来压我,比较一下异同。我当场就听到的师弟的劲,随他怎么动,我一点也不瘪,他若猛的撤力,我也不反弹,而且还不累。以前自己手酸臂痛也坚持不了几分钟,而用根劲一棚就是半小时,心不跳,气不喘,就是小腿有点胀,真是又简单又神奇!若非恩师口传身授,我又怎能得见如此美事。太极之妙匪夷所思,太极拳和孙子兵法、老庄哲学一脉相传,是中华三千年不间断历史的精华,决非一人可创。陈王庭创拳说乃是唐豪等人出于不可告人目的的杜撰。如果真有人能如此聪明,以一己之力创拳,必定能翻云覆雨,怎会终老乡下。陈王庭编点套路是可能的,但内功心法没有师承是永远想不出来的。太极套路,只要是懂劲之人,都可以编一点。我师傅就可以把任何两招接在一起不违反太极的原理。但是,套路是实战的总结,老套路是前辈的经验结晶,不可轻弃。李雅轩传下来的杨澄浦大架115式编排非常科学:有连续进攻,有连续防守;有四面出击,有专攻一方;有轻兵急进,有步步为营;有声东击西,有绝处逢生;攻中守,守中攻。这一套拳如果配上陪练对手,就是一部起伏跌宕、情节紧张的武打电影,比黑客帝国还好看。那些新编的套路,岂有这个效果。
何师懂劲之后,瘾大得不得了。早上在李雅轩那里学,晚上就拉着我师傅练手。我师傅当年没有下乡,也没有工作,每天就陪着何师当陪练,从不间断。就是下雨,何师都要穿着雨衣在体育场等。师傅常讲,“何师就象拍皮球一样把我放飞”。何师这种瘾头我现在很能理解,太极拳的魅力就在于此。内力放人的感觉非常爽,就象性生活一样爽,也许还更好。房事之后,腰腿乏力,脚跟是凉的;内力发人,浑身是暖的,腰胯麻痒,特别是有一股暖血,沿小腿流向脚底。当年杨露蝉父子王府教拳,端王、傅伦贝子这些人都是锦衣玉食、妻妾成群之人,你猜是什么让他们如此迷恋。内家拳神色庄严,心平气和,瞪眼间降伏野蛮汉,那种成就感,那种自信心,何快能为!人生血肉之躯,力不能移山,气不能吞河,天之高,海之阔,常怀无奈。西方人锻炼身体总是好勇斗狠,肌肉越大越好,折腾皮肉,和自己作对,妄图与天争胜,其实内心空虚。中华道家,应天顺时,修身养性,反视内听,大松大软,身神合一,养的是真正的神勇。人身是天地中一点灵性种子,力不须大,气不必壮,只要审时度势,在恰当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就能“翻天覆地”。内家拳懂劲之后,可以感觉到自己真实的身体,把运动潜力全部发挥出来,而且心情轻松,头脑清醒,感官灵敏,在竞技比斗中站尽先机。欲炼坚钢者不得坚钢,极柔软者反而极坚钢。道之玄妙,玄而又玄,中国人的老祖宗怎么就如此聪明!
何师胖大,如祖师杨澄浦的风格,拳风蛮横。何师用松弹劲把人放飞,身体没有什么伤,但感觉很不舒服,头晕想吐,好象轻微脑镇荡的症状。何师的学生都怕,躲。何师也怕打出事,每天就只好发我师傅这个死心塌地的大徒弟。我师傅身材瘦小,年复一年被何师打出一流的听劲、化劲。师傅的风格和何师完全不一样,极空灵。师傅有个服人的绝技就是,背贴床边任人冲撞,脚跟一丝不动把人发到床上。这是根劲充沛,听劲高超的表现。太极好化劲就是来力再大,也能不动步、不后退就化个干净。李雅轩传下来的套路里,转身是先转过脚跟再出弓步。这点和其他套路都不一样,其他套路都是先退步再转身。套路里的转身是模仿对方来力凶猛,先退步让过再连化带发,在实战中李师的打法是要吃亏的。但如果象李师一样内力高深就不怕,而且发力还巨大。我师傅有次打林教头的徒弟景大个子就是原地转身把人放飞。
那是成都市第一次举办太极推手比赛。我师年青气盛也报名参加了,和林教头的徒弟景大个子相遇。林教头是比赛的顾问,参与了体委制定规则。我师和景大个子一交手,景大个子就扎个死马妄图硬顶。我师知他无用,吃住他,往他的根上揉搓。景大个子用的是明劲,被打得连连跳起。我师不让他落根,采挤并用,拉着他绕8字圈。我师幼儿学,三十年修为,步法天下无双,直累得景大个子气喘吁吁。林教头几次借口犯规,在景大个子危难关头下场干涉。我师汗都没出,胜卷在握,也不理会这些小人伎俩。景大个子被林教头韶道得不堪,心下一横,不顾章法地向我师猛扑过来,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我师见状暗自高兴,轻轻接住他,内里一个折叠,脚跟一转,一沉一送把个景大个子就势放飞。景大个子在空中一个翻了个跟头,摔在地上,还滑出去了一截。全场掌声雷动,所有的裁判都打出最高分4分。林教头气得脸色铁青。
赛后,林教头拿酒食来走何师的路子,请何师出面让我师傅弃权。何师被林用高帽子戴住,心想我师傅功夫高强以后有的是机会,就答应了。景大个子后来还是输了。我师见全国冠军都是顶牛,没有一个有真传,感到很失望,心就淡了,再没有和体委打交道,倒是指点了两个同门师侄如何顶牛,顶了个什么冠军。从这个故事,可见林教头是利益中人,并非真心向武之人。难怪李师不原谅他。
这两天,日本人珠海买春的事闹的沸反盈天。我有一朋友评曰:日本人被宰了还没有投诉,中国人反而闹起来了。如何对待日本人,我们不妨看看何师是怎么做的。
何师抗战中逃难到四川,何师的母亲和妹妹坐的船被日本飞机炸沉了。何师和日本人是有血仇的。但,在八十年代初何师还是收了个日本徒弟。那个日本徒弟是锦江宾馆的厨师。锦江宾馆在赵紫阳的亲自干预下是全国第一个和外资合作的宾馆。当时,紫阳是四川的书记,对于合资省委没一个人同意。紫阳就来个混的,凡是在锦江开会,他就不来。省委开会,书记不来算什么。这个全国第一就这么诞生了。(我出国时,紫阳正在四川,那么多党国大员居然不敢去看看这个老领导,倒是锦江的经理,一个厨子,还有点念旧敢去打个招呼。可怜啊!这就是那个曾和联合国交手震惊世界的党。)
何师的日本徒弟每个星期天到人民公园学拳。有点基础后,何师每次都要单独教日本徒弟推手。除了我师傅没有一个徒弟何师敢放开来打。当年被何师很打跑了几个徒弟,(这几年这些“老人”慢慢又回来找大师兄了)。我师傅练出好听劲后,何师打得就不爽了。何师象个载重卡车一样撞上来,我师傅借力就走,临飞出去时还小还一掌,脚不沾地,落到十步之外。外人看来很壮观,其实何师内里不爽:刚开始被化了打得不实在,末了还吃还了一掌,被瘪了一下,就象吃了个苍蝇。我师傅也知道这些,最后都要让何师实实在在地发几下,不然过不了关。何师是个人来疯,围观的群众越多,越要漏几手,打得越狠。不仅要放得远,还要来几个花式,又采又咧。群众要是喝彩,何师还要追上来补火,表演连环掌。我师傅要是不配合,何师的脸要难看一整天。何其松一个七八十的老头,心还年轻的很,若是年轻几十岁,一定是要混演艺圈的。
何师有了日本徒弟之后,就放过我师傅,开始打日本人。日本人是生手,打得实实在在,比师傅装出来的打得顺手的多。每到此时,我师傅就叫大家都过来看“何老师报仇”。何师的拳场在人民公园里的围墙边,何师手黑,虽不敢出冷劲伤人,但总是把日本徒弟放飞到墙上。日本崽的背撞在墙上,痛得嗷嗷直叫。后来,日本徒弟也看出门道来了,就面对围墙站,何师就开始教活步推手,几个比划,日本徒弟又背对围墙站了。日本崽连忙双手护胸,何师轻轻一探一引,日本徒弟手就不知哪里去了,这是太郎自己也知道“起飞时间到了”,又被放到墙上贴起。
日本徒弟被打得惨,但不生气。日本人奴性重,有点喜欢受虐的意思。太郎对何师非常尊敬,一连五年每个星期都来,从不见断。久而久之太郎也被打出了根劲和化劲,但他自己并不知晓。此时何师要放飞他就要费些周折了。何师没了兴趣,就教太郎架子,改拳。太郎对何师的每句话都牢记在心,奉若神明。云手七寸,什么什么几寸,不能多也不能少,太郎的本子上写得清楚得很。得了太极最正宗真传,太郎心里好生激动啊!
太郎终于能回家了。走前,太郎玩了点阴的。太郎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胎息法”,想让何师演给他见识一下。暗地里,太郎买通了一位学员师姐,躲在树丛中用摄像机偷录。何师觉得突兀,也瞄到旁边有些异样。何师知道有鬼,但并不说破。慢慢地走到场中,打给他看。“胎息法”是太极内功的心法,并没有什么固定的外形动作。何师看太郎居心不良,就将计就计现编一套给他看:“一个烧饼,这么这么大,好大好大。左边这么厚,右边也是这么厚。上面洒芝麻,下面也洒上芝麻。他多吃了一口,跳过去抢回来。别人来抢,我就躲。我吃,再吃,吃饱了。吃多了,肚子痛,揉揉,再揉揉,还揉揉。烧饼总算吃完了。”
太郎满意地回去了,师姐也挣了笔巨款。这也好反正太郎钱多,师姐也需要钱。后来,故事传出来,大家讽那位师姐。师姐自知不对,也怕谁来理她那笔钱,就再也不来了。太郎是载重卡车撞出来的功夫,在日本没人能搞得动他。太郎堂堂高坐成了什么什么会长,当宗师的干活也。五年辛苦真没有白费,从此有人侍侯,不侍侯人了。可贵的是太郎还是感恩之人。何师出车祸后,太郎寄了一万美圆来,还张罗着接何师到日本治疗。一万美圆在那时是个大数啊!我写此文时,太郎也许正在很神秘地教几个出了大价钱的日本款爷,吃烧饼的干活吧。
何师教太郎的原则就是“只可使其有之,不可使其知之”。太郎身上的功夫够他闯一阵子,但他并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要传下去是不可能的。今后的太郎拳还不知道会变成个什么样子。可怜啊!
同志们啊!何其松老师教导我们:可爱的日本朋友只不过有点贪,又有点缺脑细胞而已,不要只恨他们,要利用他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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