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时入川,在古堰长大。因羸弱多病,接受了最原始的青城武术熏陶,年少时不甘寂寞,外出求学。闯荡江湖,参师各大门派。寂寞一阵,热闹一阵,落魄一阵,风光一阵,每次失意,就回古堰,总看见李冰父子,以千年不变的昂扬斗志迎接我,每次退回青城,在山中小驻,一涤尘埃,让我重新鼓起勇气,再战江湖。很多年前,这片山水就成为了我精神的慰藉,疲惫时的港湾。
30岁时,有些觉醒,回归青城,自觉已有点实力,欲振兴已残缺不堪且被人遗忘的青城武术。得到的挫折、不理解、抱怨,甚至敌意,比以往的三十年都多,但我很难为外人说道,因为这一切都是自找的,没人强迫你。寂寞清贫的日子很多,也不是没打过退堂鼓,因为见过外面的世界太精彩;更不是没有机会离开,国外一类移民的大门早就向我招手,这样的机会还很多。但我舍不得这片土地,离开它我会缺氧,会窒息。山中十年,已融入了我的生命,成了我生命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青城道家讲道法自然,上善若水,无为无不为;水文化讲滴水穿石,无孔不入,无坚不摧。张陵天师能在百余岁时千里迢迢归根青城山,创中国道教第一个流派。目前世界上唯一还能造福人类的古代水利工程,能产生在都江堰,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在中国武术流派五行上,青城属水,正是因为它是岷江之源。其它的大流派,如少林、武当、峨眉、昆仑,都是有山无水。如没有钟灵毓秀的古堰山水,青城武术就会像绝大多数被忘却的武术流派缺乏灵气而淡出江湖。
《中国武术对话》作者樊守政(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官),游青城观青城太极时说:“只有这里才能产生青城太极拳。”并题辞:“江水泱泱,苍山茫茫,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后来,他的一封信又写道:“前些天,我与友人一同游览了青城的前山,‘天下幽’当属青城山,一点也不为过。一路上,寂寂的谷,徐徐的风,悠悠的水,与你洒脱的身影交相辉映,浑然一体,让我时时觉得,我们的对话一直在继续。”
青城派中有很多人因为种种原因四海飘零,上代掌门人余国雄大师隐于泸州60年,2003年逝于泸州,但他的遗嘱是:生是青城派的人,死后也要葬回青城山。2004年中国道教文化节青城武术献艺大会,广东4位青城门人乘飞机过来,就一人参加表演,演完就走,不求任何报酬。他们的师爷老子,没回青城山,但师父说他是跟青城山道长学的,就这样来了又去。因为青城山是他们的根,他们的魂,他们的梦。
很多年来,我在清风明白之际,听山涧松鸟鸣,旭日东升,独自徜徉在岷江河畔。也曾在青城之巅听高道名士讲经论法。常常夜半三更在山中独行。很多人说:“你不害怕吗?”我说:“山中是我家,只有亲切感,哪会害怕。”只有在青城道上,我才容易静下心来,反思自己,梳理头绪,才能在冥冥中与几千年来的高道大德对接、交融,吸取养分,在茫茫宇宙中找到真我与平衡。
多年前,有很多不顺心的事都遇到一起,我很沮丧,以为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师父青城山诚青道长那时在我身边,他说:“不要这样,都是过眼云烟,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这句话算是给我打了一剂强心针,几年过来,的确如此。在我的背后,有很多这些精通道家文化和水文化的师友,他们在古堰的崇山峻岭、滚滚岷江隐藏,默默支持,扶我成长。
一晃十年,古堰的山水文化,终于让我在面对挫折时能风雨从容,让我在名利面前顶住诱惑,让当初的很多反对者变成了支持者,让这个过去仅在青城山地区局部流传的武术流派,在四川第一个进人中国最高级别的《中华武术展现工程》,变成了现在全球拥有15个国家的爱好者习练的武术。
在前方,会有很多的艰辛等着我们,但我相信,只要银杏尚存,古堰长流,青城武术必将依附于它们的精髓,披荆斩,代代相传,成为全世界都要刮目相看的东方文化。
(责任编辑乔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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