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响马传奇

何为响马?皆因古时候侠盗劫掠过往客商前，先射出一枝响箭，表示将要打劫，故而称为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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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人性格豪放，仗义疏财，民间武术流派众多，山东响马名闻天下。响马者皆身怀绝技，武艺高超，侠肝义胆，勇猛顽强。山东响马又以临清为最。据明清史籍载：“临清为响马渊薮。”

乾隆年间的临清，地居神京之臂，势扼九省之喉，连城则百货萃止，两河而万艘安流，舟舶星聚，商贾辐辏，户列珠矶，家陈歌舞，富庶甲齐郡，繁华压两京，因而四面八方的响马往往云集到临清这块宝地，淘金掠宝，劫取财物。临清本地的响马更是声名显赫，根业已久。当时，临清有一响马首领，姓滕名飞，字鲲鹏，面如重枣，目若朗星，武艺高超，江湖人称“飞虎大侠”。滕飞以六步大架开门，十二路潭腿夯底――一路冲捶，二路踢打，三路劈扎，四路撑拔，五路侧踹，六路单展，七路双展，八路蹲坐，九路碰锁，十路箭弹，十一路尚腿，十二路横擂。路路腿起似流星，脚到如闪电，使人猝不及防。因此，滕飞又有“无影腿”之称。滕飞有三个女儿，皆相貌出众，武艺绝伦。长女滕婉，善使日月乾坤圈。次女滕婕，善使子午鸳鸯钺。三女滕娇，更胜两个姐姐，面若桃花，唇若抹朱，惯使一对峨嵋刺。每每舞动，银光闪闪，风雨不透，又知书达礼，兼善女工。滕娇随父行走江湖三年，从未失手，很受滕飞宠爱。

话说这年初冬，梅芷含芳，雪花呈瑞。江苏镇江捕头王英龙奉知府之命，押送为乾隆皇帝贺岁的金银珠帛前往北京。该知府与年羹尧有八拜之交，随行还有年府的礼物，此番押送非同一般。

王英龙何许人也?乃三代将门之后，幼承庭训。学的是八极拳，六大开八大招；劈挂拳，青龙飞虎十二大趟子。拳谚云：“八极加劈挂，神鬼都害怕。”英龙寒暑不辍，专心潜修，尽得真髓。更兼天资聪颖，熟读兵法，琴棋书画，古乐文章无所不通。又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因此，早已名闻江湖。

话休絮烦。单表王英龙一行人众，择吉日离了镇江，跋山涉水，穿城过镇，走扬州，过淮阴，穿徐州、济宁、东昌，不几日来到临清。但见这号称天下第一大码头的临清确实非同凡响，商肆茶楼，一家挨着一家，户户张灯结彩，处处燕舞莺歌。抬头望见一座鼓楼，上写“启秀楼”，依运河而建，雄伟壮丽。街市上行人如织，诸行百艺，热闹非凡。再往前走，运河汊口处有一群建筑，巍然耸立，金字大匾上镶着“鳌头矶”三个大字，格外显眼。再看运河如带，帆樯林立，真是“十里人家两岸分，层楼高栋入青云，官船贾舶纷纷过，击鼓鸣锣处处闻”。英龙心情大悦，忘了行程。见天色已晚，准备住宿。正巧路边有一个客栈，黑色招牌上写“聚贤客栈”四个鎏金大字。大门两旁行书一副对联，上联是：“客上天然居共对一樽酒”，下联是：“居然天上客相看万里人”。店面不大，上下两层，进出有内院，既可喂马，又可存放车辆，食宿方便，布局合理。英龙满心欢喜，带人进入店内，但见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店家见有来客，忙来照应。更有数名窈窕淑女曲意奉迎，殷勤地安顿王英龙一行。王英龙久行江湖，知道深浅，何况在临清这个地方，更是英雄荟萃之地，江湖好汉云集，鱼龙混杂，难辨真伪，加之又押着进贡物品，只有谨慎行事，哪敢粗心大意。经仔细观察，发现一红衣女子行迹可疑，似在暗中指挥着什么。该女子头扎蝴蝶结，身穿桃红裙，脚蹬绣花软靴，笑靥生春。此时，王英龙已明白了八九分，事已至此，看看到底会怎么样。想到此，王英龙将红衣女子请入客房内，欲当面请教。这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滕姣。

入屋后，但见屋内分里外两间，内间卧室，外间待客。外间摆设典雅，八仙桌挨条几靠墙而放，正面墙上挂着一小幅写意兰草图，潇洒秀丽；两旁乃元代郑思肖的魏碑体对联，更显稳重大方，上联是：“未有画前开鼻孔”，下联是：“满天活动古馨香”。对面墙上一幅横批，上写“寓意琴书”四个行书大字，颇有方元焕风范。英龙十分高兴，让店家端上一桌酒菜，请姑娘上坐。姑娘道：“您是远道客人，理应上坐。”英龙道：“临清乃藏龙卧虎之地，姑娘您装扮不俗，一身英气，绝非等闲之辈，还是您请坐吧。”姑娘又道：“客官您形态潇洒，举止风流，一派英雄气概，还是请您坐吧。”英龙又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还是姑娘坐吧。”两个人互相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英龙坐了上首，姑娘客位相陪。英龙亲手把盏，为姑娘斟酒。言谈之间，无非说些江南风光，风土人情，轶闻趣事，倒也十分投机。良久，姑娘忽然问道：“敢问客官尊姓大名，家住何方?身带长刀，想必武艺高强，不知练的是哪家拳法?在下愿闻其详。”英龙道：“看小姐谈吐不俗，见多识广，定是习武之人，既是武林同道，还望多多指教。”英龙接着说：“在下王英龙，祖籍河北沧州，因祖父任镇江参将而举家移居镇江。某自幼随父习练八极拳、劈挂拳和双手刀法。”姑娘问：“劈挂拳是否戚继光《纪效新书》拳经中提到的‘抛架子抢步劈挂’，八极拳是否岳山八极，而双手刀一定是戚继光的辛酉刀法?”英龙道：“正是。八极拳始于雍正年间，为沧州孟村人吴钟所传。八极者，言八方极远之地，有出手四面八方，可达极远之意。劈挂拳传承甚早，明代就已广为流传，戚继光在《纪效新书》中对劈挂拳有精辟的论述。诸如‘活足朝天而其柔也’，这是指劈挂拳腿法灵活，对该拳‘提膝护胸，伸足朝天，左右抹面’等腿法妙用之赞誉。拳谚云：‘你行当面我行傍，你行傍来我直走，倘君恶意奔当胸，风雷绞炮劈挂手’。而长刀不仅取自辛酉刀法，而又融合了明代武家程宗猷《单刀法选》与吴殳的《单刀图说》，经先父取其精华，归而纳之，创编了既能防身，也可临阵之用的双手刀法。”英龙又问姑娘：“临清潭腿乃北腿优秀拳种，不知姑娘是否熟悉。”姑娘道：“唐末宋初，昆仑大师在临清龙潭寺传下潭腿，融内外功为一体，讲究‘足履平川势如山，平踏振动自悠然，心旷神怡似飘仙，气沉丹田贯足尖’。我家就习练潭腿，每天每趟潭腿走百遍，十二趟潭腿整整练了三年，功夫尚差很远。”二人从南拳北腿到十八般武艺，互相切磋，谈古论今，越谈越投机。英龙学识渊博，姑娘举止大方，两人均有相见恨晚之意。不觉已过三更，气温骤降。英龙从行囊中取出一件皮衣为姑娘披上。姑娘心存感激，寻思，此人很有教养，乃正人君子。转而问英龙：“敢问英雄，看您随行辎重甚多，此行所带何物?去往何方?”英龙见姑娘并无恶意，乃以实相告，这才问及姑娘芳名。姑娘道：“我乃滕娇，自幼受父严训，随姐姐习读四书五经，又刻苦练艺。我父即当地响马魁首，此番在此亲率一班色艺双全的女子候客，探察过往客商行资，以便半路打劫。今见君子谈吐文雅，举止大方，真英雄也，不忍加害于君，君可于天亮启程。”随手取出杏黄小旗一面，上写“临清滕”三个大字，拱手送于英龙。并嘱咐道：“将旗插于第一辆车上，可保您平安到京。就此一别，后会有期。英龙取出昆吾剑一把，说道：“此剑出自浙江龙泉，为雌雄双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今以雌剑相赠。”说着，又取出纹银五十两相送，并请滕娇转告滕老前辈，待从京返回之日，定去拜访他老人家。滕娇走后，英龙唤起从人，收拾行李车马，按滕娇之吩咐，将杏黄旗插于车上。此时，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英龙一行动身北走。不觉日过晌午，看见前面有一大片高低起伏的沙岗，路旁有大片树林。正走之间，忽听一声哨响，前面尘土大起，霎时数名黑衣强盗已把银车团团围住。正待动手之际，忽然为首的看见高高插于车上的“临清滕”杏黄镖旗，忙令手下不得无礼，而后让他们闪出一条小路。英龙看得清楚，率众得以顺利通过。凡七八日，皆如此平安北行。是日，高高的北京城楼已举目在望，英龙不由松了一口气。

正是：“江苏客商，恭谦礼让真君子。临清响马，仁义智勇女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