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陕西省大荔县,有一所闻名全国的武术学校——少林西北武术院。
1989年学校成立时,仅仅有8个学生,校舍就在校长韩鹏的家里。韩鹏既当校长,又当教练,每天带领8个农村娃子在黄土地上挥拳踢腿、舞刀弄枪。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农村娃子就像黄土高原上茁壮成长的白杨树一样,已经成为栋梁之材,而韩鹏的武术学校经过艰难的发展,励精图治,已经成为西北武术界的一颗耀眼的明星。学校几易校舍,不断扩大,1994年更名为西北武术院,现在在校生达两千多人。1996年,学校被原国家体委武术运动管理中心评为全国先进武术馆校。2003年,这家武术学校又立足大荔县,向省城西安进军,建立了西北武术院西安分校。2004年,学校再跨出一步,在四川省都江堰建立分校——十五六年间,从一个不起眼的农村土窝窝起家,到如今的现代化武术馆校,韩鹏创造了一个奇迹。
认识韩鹏是在五年前,他那西北人特有的朴实、憨厚样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今年四月在西安韩鹏的武术学校里,我又一次见到了韩鹏,他领着我们参观了学校,重点观看了他收养的新疆孤儿进行的武术表演。 2001年,韩鹏收养了127名新疆孤儿,在自己的学校里教这些失去父母的少数民族孩子习文练武。2004年8月,韩鹏再赴新疆,又认领了一百多名孤儿。
看着这些高鼻梁、深眼窝的少数民族少年儿童矫健的身影,听着他们用不太熟练的汉语亲切地称韩鹏为“院长爸爸”,我的心里热乎乎的,一股莫名的感动充满心头——为这西北汉子的侠骨柔肠,为这人间无声的至爱。
曾经磨难志更坚
韩鹏小名叫三豹子,韩鹏这个名字是父亲把他送人少林寺武术学校学习武术时起的。
1967年,韩鹏出生在陕西省大荔县一个叫山东庄的小村子。大荔县地处关中平原,东临黄河,与山西省的永济县隔河相望。之所以叫山东庄,是因为村子里的住户大都是从山东过来的。韩鹏的祖籍在山东菏泽。
菏泽民风好武,韩鹏家里也有习武强身的家风。在韩鹏的祖辈中,还曾经出现过一个武林高手,在清朝末年的一次晋、冀、鲁三省大比武中,技冠群雄,获得冠军,被朝廷封赐了一个不小的官。可惜好景不长,他被当地的土匪勾结官府的贪官设计陷害,说他通匪走私,下进了大牢。韩家变卖了全部家产,才把他救出大牢。眼见得在山东没有活路了,韩鹏的这位九死一生的老祖先就带领一家老少三代几十口人,一路打拳卖艺,来到陕西,在黄河岸边搭了个窝棚安了家。后来,黄河发大水,韩家又迁居到山东庄。
秉承祖辈尚武遗风,韩鹏从小就爱好武术,不到八岁就开始跟父亲练拳习武,十岁上下就已经学练了大洪拳、小洪拳、通背拳,以及刀、枪、剑、棍等器械套路。
说起童年时代生活的艰难,韩鹏唏嘘再三。让他永生难忘的是1972年冬天,他的父亲韩义魁被“文革”工作组打成现行反革命——说他凭借武功称霸一方、偷听敌台……等等莫须有的罪名,把他打人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韩鹏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得到县里要来抓他父亲的消息后,父亲匆忙逃离了家乡。那个寒冷的夜晚,父母生离死别的景象,深深地烙印在韩鹏幼小的心灵上。
父亲在外面躲了两年,最后不得已回到家里。虽然躲过了牢狱之灾,却没能躲掉“反革命分子”这顶帽子,他三天两头被叫到村子里挨批斗。在那个黑白颠倒的时代,韩鹏一家被打人另册,不仅生活艰难,还饱受歧视。韩鹏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由于家庭生活困难,姐姐小学没有毕业就辍学回家,到生产队干活挣工分贴补家里。由于他们是反革命家属,干的活又脏又累,可是挣的工分却是最低的。在韩鹏的记忆中,母亲和姐姐每天夜里都要纺线到深夜,可是一家人一年到头却总是缺吃少穿。在学校里,老师、同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韩鹏。所以,从上小学开始,韩鹏就开始逃学,因为在学校里没有温暖,没有人的尊严。
只有在跟父亲练习武术的时候,韩鹏才能忘记一切烦恼;在虎虎生风的打拳踢腿中,才能抒发内心的郁闷。艰难的生活,磨练了韩鹏的意志。贫困生活中对武术的热爱,给韩鹏少年时的生活带来无限的希望和梦想。
风雨过后是彩虹,冰消雪融见春光。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拨乱反正,结束了“文化大革命”的十年动乱,中国又迎来了百花盛开的春天。韩鹏的父亲终于得到了昭雪平反。这一年,电影《少林寺》在全国上映,立刻引发了全国范围的武术热。韩鹏被电影中精彩的武打动作,以及除暴安良、伸张正义的故事情节深深地吸引住了。电影队到哪个村子放映电影,他就跟到哪个村子看,不知看了多少遍。平时,他还经常跟一些孩子在旷野里表演《少林寺》中的情节。
看到韩鹏这样热爱武术,韩义魁把他送到了嵩山少林寺附近的一家武术学校学习武术。那是1980年正月二十,一个大雪飘飞的日子,13岁的韩鹏在父亲的带领下,第一次走出了关中平原,出潼关,到洛阳,翻过十八盘,来到向往已久的嵩山少林寺。
当时的少林寺百废待兴,少林寺周围的民间少林拳师开办了一些武术学校。韩义魁把韩鹏送进学校后,在报名册上庄庄重重地写下了两个字——韩鹏。从那一刻,农村娃子三豹子成为了韩鹏;也是在那一刻,韩鹏体会到父亲在自己身上寄托的无限希望。
少林七载炼金刚
上世纪80年代初期的少林寺,历经“文化大革命”的磨难,百孔千疮,附近的武术学校也都条件艰苦。韩鹏所在的武术学校的校长叫刘宝山。这家武术学校后来成为全国最大的武术馆校,可是在当时却连个像样的校舍都没有,四十名学生都挤在校长家的一间大房子里。房子四面透风,如同冰窖一般,睡到半夜经常被冻醒:吃得也很差;训练就更是艰苦了,每天早晨要跑山十几里,然后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刺骨的寒风中站桩练功,教练非常严厉,学生经常受罚。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下,许多孩子的武术梦想破灭了,几乎天天有人偷偷地跑掉。可是韩鹏没有丝毫动摇,坚定地留了下来。
“到少林寺,就是为了学武术。如果连这一点儿苦都受不了,还能成什么大事?”韩鹏总是想起父亲临别时的话,“不吃苦中苦,怎么能学得超人艺?”
对韩鹏来说,生活条件的艰苦、教练的严厉、训练刻苦都不算什么,最让他感到难以承受的是饥饿。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能吃能喝的年龄,再加上武术训练运动量大,韩鹏总是感到吃不饱,经常被饥饿威胁着。由于吃的菜没有油水,韩鹏一顿能吃6个馒头,一天要吃18个馒头。为了这18个馒头,韩鹏不得不精打细算,因为他知道父母为了他学武术也是省吃俭用。为了省钱,在得到校长刘宝山的同意后,他开始自己买粮做饭,这样能省差不多一半钱。为了省钱,韩鹏自己拾柴禾、挖野菜。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他年节很少回家,暑假里给村子里的农民放牛,挣一些零花钱。
可是,在训练上,韩鹏是最刻苦的,有一次,他的腿受伤了,不能训练,必须休息,可是他却苦练铁砂掌,一遍遍地打沙袋。经过三年的刻苦训练,韩鹏的武艺突飞猛进,被提升为教练。这一年,韩鹏被接纳为少林寺的皈依弟子,成为少林寺武僧团的成员,法号释永鹏。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转眼到了1985年,经过五年艰苦的磨练,少年韩鹏已经成长为一个身手矫健、武艺超群的青年。这一年,韩鹏参加了在郑州举行的全国武术邀请赛,他初露头角,获得了少林罗汉拳和长器械两项冠军。1986年,他又在国际散打邀请赛中获得了65公斤级冠军。以后,他又多次在全国比赛中获得优异成绩,被人们誉为“少林罗汉王”。
虽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可是年轻的韩鹏却不满足,他又拜河南著名的少林太祖门拳师杨春旺为师,继续深造少林功夫。在杨春旺老师门下学习了一年多,韩鹏感到受益匪浅。离别了杨春旺老师后,韩鹏又到安徽历练了一年,在淮河两岸开办武术馆,向人们传授少林武术。1987年,他又回到少林寺,最后一次代表少林寺参加了武术比赛。
黄土高原圆夙梦
离别了少林寺,回到故乡大荔县,韩鹏毅然创办了武术学校——少林武术大荔分校。
对韩鹏办武术学校,父亲开始并不理解。由于韩鹏武艺好,又多次获得全国武术比赛冠军,所以他回到家乡后,许多单位都想聘请他当教练、做保安,可是韩鹏都回绝了。他对父亲谈了自己的想法:“咱们这里的许多孩子都喜欢练习武术,可是没有地方学。我就想办—个这样的学校,让村里的孩子能实现练习武术的梦想。”
见韩鹏有这样的志向,父母也就同意了。于是韩鹏开始印招生广告、办手续,忙活了一两个月,可是到3月1日开学时,只来了8个学生,这8个学生中,还有3个是亲戚为了支持他办学,把孩子送来的。
虽然只有8个学生,韩鹏却丝毫不气馁。他自编教材,自己制作教具和武术器械,自己又当校长又当教练还当文化课教师,每天带领8个农村娃子练习武术、学习文化课。当年十月份,韩鹏带领自己的8个学生参加了陕西省少儿武术比赛,获得了团体第一名,还上了电视,一下子轰动了四邻八乡。人们开始信任韩鹏和他的武术学校了,第二年,来报名的学生就达七十多名。
由于生员增加,韩鹏家再也容纳不下这么多学生了。这时,学校得到了乡里的支持。冯村乡有一座废弃的水利站,院子里有几座破旧的房子,乡里就把这个废弃的水利站无偿地借给学校办学。这样,武术学校有了自己的第一个校舍。
随着规模的不断扩大,学校一步步走人正规——聘请武术教练、文化课教师,学校实行半日文化课学习、半日武术训练,在向孩子们教授武术的同时,不偏废文化课的学习,使孩子成为文武双全的合格人才。
在冯村乡水利站原址,武术学校渡过了艰难的三年发展时期。后来又搬迁到大荔县城的一个废弃的空军基地,并于1994年改名为西北武术院。1996年,大荔县的一家酒厂倒闭,占地八十多亩的厂址被拍卖。这时,韩鹏显示出他不同寻常的魄力和眼光,他贷款九百万买下了酒厂。从此,西北武术院有了自己的校址,迎来了自己飞速发展的天空。现在学校有文化课教师六十多名,本科以上学历占60%,多一半有高级教师职称。武术教练有六十多名,大多是体育学院的毕业生。学校的最大特色是文武双修,以文为主。现在学校使用国家统一的教学大纲,参加县里的统考,从20阗年开始,学校的成绩在大荔县名列前茅。韩鹏说:“在现代社会,只有一身武艺、没有文化知识是不行的。我们的目标是培养文武双全的全面人才。”
真爱无声
2000年夏天,韩鹏到新疆出差,去看望在民政局工作的朋友。通过这位朋友,他了解到新疆孤儿院资金匮乏,维系艰难。这些贫苦地区无父无母的儿童的命运让韩鹏深深地同情,他下决心在自己的学校里办一所孤儿院,收养这些新疆孤儿。
那个夏天,韩鹏在新疆民政局的同志陪同下,参观了新疆的孤儿院,又到各个地区看望孤独。这些少数民族儿童的不幸命运,激发起了韩鹏无尽的爱心。“我一定要收养他们,让他们在我的学校里习文练武,将来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材。”他说。那一次,他一下子就收养了127名新疆孤儿。2004年,韩鹏再次到新疆,又认养了一百多名孤儿。
其实,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韩鹏就收养过几名陕西当地的孤儿,培养他们成才。由于自己历经坎坷,韩鹏就越发充满同情心。现在,这些新疆孤儿在西北武术院中健康成长,有些年龄大的孩子经过三年学习,已经走ii作岗位,有些则上了大学。在他们身上,韩鹏和西北武术院的教师们倾注了巨大的心血。
小女孩买丽开曾经问韩鹏:“院长爸爸,你为什么对我们这样好?”
韩鹏说:“因为我小的时候像你们一样苦,吃不饱穿不暖,差点上不了学。”
“那我们怎么报答你呢?”
“只要你们能学习好,将来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韩鹏收养新疆孤儿的事情在社会上传开后,许多新闻媒体前来采访,都被他婉言谢绝了。大德无行,真爱无声。韩鹏以一颗朴素的、博大的爱心,无声地关心、爱护这些少年儿童。这些孤儿是不幸的,因为他们都失去了自己的亲人;这些孤儿又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在西北武术院又遇到了他们的“院长爸爸”。
听韩鹏讲述自己的故事、讲述他的理想,我的心中陡然升起了敬佩之情。我敬佩他在逆境中艰苦奋斗、矢志不渝,成就了自己少年时的武术梦。我更敬佩他现在又成就了这么多贫困少年儿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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