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断手”记忆在我们那个时候,老师带着能练到断手的人很有限。当时练断手的有白金甲白大哥、许汝海、赵续泉、崔友成等,训练地点经常在鼓楼后杨德懋师叔家、安福胡同韩嗣煌师叔家、东城姚海川师叔家。提起姚海川姚师叔,至今难忘的是他老人家练功用过的超长超重的大杆子和有一米五、六长,一多宽的宝剑。实作有时在后海崔有成师弟家。那时我身高一米八、体重八十公斤,而汝海、续泉年龄已经很大了,只能陪我们玩玩,经常是白大哥带着我们练。我和白大哥练实作,感到不过瘾,凶为总感到白大哥有意让着我,不能尽兴。回忆起来,还是和有成练实作过瘾。每一次两个人都打得鼻青脸肿,互有胜负。在以后的所有意拳界朋友聚会的时候,崔师弟总是说:“在座的各位除了薄大哥,有一个是一个,咱们起来比划比划”,给了我极大的面子。老师教我们实作,开始是练对拳,就是两个人都用一种拳法,互相攻击对方的后手(防护手)。这个练习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每一次俩人都要见点血。还有大量的对练,是模拟实战,就是两个人互相当做假想敌,在双方肢体不相接触的情况下进行思维意识上的角斗,这就是所谓的“抢步”练习。这种练习很有意思,吃亏占便宜都很清楚,有意思极了。练到这个时候,就要好好复习一下意拳的步法练习啦,什么“旋绕步”、“交叉步”、“米宁步”,最重要的当然是半步,所谓“半步崩拳打遍天下”。实战中最注重“横冲竖(直)撞”,所谓半步就是摇旋和神龟出水的动步结合。半步是左右的移动不是前后的半步,最重要的要点就是前手不能动,在动步的时候不能带动手前后移动,只可以在一条垂线上下移动,上指头,下指腹。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进行这样的练习,就是所谓的“健舞”。“健舞”,在拳击运动训练中就是“空击”,意拳把这个练习叫做“打鬼”。所谓打鬼就是说,我们要和假想中的对手作意念中的战斗。“健舞”就是没有套路的意拳,是能够进行武艺表演的极佳形式。也能看出一个人意拳的应用水平。我所看过的“健舞”,当然是我恩师的演练,再有就是那一次我和王松师弟春节给赵道新师伯拜年时,老人家一高兴,即兴打的一套没有套路的“心会掌”,舒展飘逸如临仙境。有时恩师会亲自戴上拳套,教我们练断手,我们都不敢练。老师说:“我知道你们怕打到我,放心,你们还没有那个能力,要是能打到我,我高兴,传统上那叫‘谢师锤…。每次和老师练,我们的拳头都是刚刚从老师的耳边擦过,但我们的脸总会感到直接往老师的拳头上撞。但我们挨了打却从来没流过血,老师控制力量大小的能力不由得我们不佩服。
十、我的师兄王选杰既然是回忆录,就不能不提到一个重要的人物,那就是王选杰。按照武术界的老传统,不按年龄,只看拜师之前后,序为长幼,我只有两个师兄,一个是白金甲,一个就是王选杰。王师兄后来不知因何事和老师龃龉反日另起门户。在我拜师的时候,选杰还在姚师帐下,新街口半壁街15号是我常玄的地方。选杰对意拳(大成拳)的宣传与发展,做出了让人关注的贡献。意拳研究会筹备成立的时候,市武协从维护意拳队伍团结的愿望出发,和姚先生商量,请王选杰一起参加,姚先生说他没有意见,并指名推荐叫我去找选杰。老师说:“家骢和他交往多,办事也稳妥,行不行的也不会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叫他去吧”。于是市武协就责成我去和王选杰商量关于成立意拳研究会的事宜。一天我在西城房管所找到了他,那天是他值夜班,身体不是太好有点感冒,八点多了还没起床。寒暄过后我说明来意,选杰似乎积怨太深,不能接受市武协的建议,我嘴也笨没能说服他,这趟任务就算没有完成。选杰中午请我在西四吃了一碗卤煮火烧,尽地主之谊,算是我们两人的私交。后来选杰写了一封长信给市武协说明原委,祝意拳研究会在姚先生的领导下,蓬勃发展。选杰还有个意拳启蒙师,是李永宗李二爷。在一次意拳聚会上我见到了李永宗先生的弟子许福同,是个很有风度的书画家,他和选杰是师兄弟也是好朋友,我们哥儿俩意气相投,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我初识选杰,还有一段趣事。我第一次到半壁街选杰家里拜访。选杰说他江湖人称“铁胳膊王老”,别看你是体院学生,我抽你一指头,你都受不了。我很不服气,说我不至于这么怂吧。结果选杰真的给了我前臂一指头,把我的胳膊打青啦。我服气啦!当我和老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老师一笑说:“傻小子,我给你比划比划。”他老人家用慢动作先用拳根碰到需要打击的部位然后再用手指顺便在那个地方滑一下。问我明白了吗。我恍然大悟,很生气。我找到选杰说:你不够意思,不然戴上拳套打我一顿吧。选杰一笑,说小孩子不禁逗,跟你闹着玩儿呢。我不戴拳套打人,那是洋揣子不是大成拳。不戴拳套怕把你打坏了。反正我说不过他,这事也就嘻嘻哈哈地不了了之了。选杰的口才我十分佩服,一次我问他:“哪里有大成拳十八法之说?”他说我没跟你们说吧,你着什么急。你们倒好,咱们学点东西容易吗,你们便宜都给卖了。总之,动嘴皮子我怎么都不是个儿。我还和一个当时在意拳界有些争议的人物常志朗是朋友(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住家在天坛北里,我在陶然亭游泳场当场长。他经常找我去游泳,办深水证,也在一起切磋意拳。他常讲:作拳要把身子“悠”起来耍手,可谓是经验之谈。常志朗的动作有芗老的影子,对拳学的认识也很深刻。在与他的交往中,对我的帮助很大。
十一、斗胆请命帮老师写书我系统向姚师学习意拳,是在先农坛体育科研所我开始帮老师写书的时候。因为我写书需要全部的意拳技术,所以凡是我没有完全掌握的拳学要领,都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向老师问个明白(最可惜的是,没等书出版,我老师就驾鹤西行了)。当遇到我认为不能向广大读者畅开揭秘的时候,老师说:“所谓货卖与识家,比如地下有一块金砖,不懂的人用脚踢开以为是土坷垃,真正能认为是个东西的人,就算有缘。除此之外看了也白看,听了也白听”,听老师这么说我的顾虑才打消。回忆我替恩师执笔成书的全过程,无限感慨油然而生。在此之前,有人给姚先生写过书稿,都因为老师不满意最后老师才叫我试试。我斗胆在恩师面前请命,获恩师首肯。说老实话我当时并没有多少写书的把握,我手中没有任何文字资料可供参考佐证。是我的老伴儿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她说:“你一个体院学生,又跟姚老师学过意拳那么多年,我都知道姚先生主张,传统武术与现代体育相结合,那你有什么不敢写的呢?”在她的支持和鼓励下,我下定决心应下这一个历史赋了我的神圣使命。那时我家住六部口同事友人经常在我家聊天到很晚才起身告别,几乎每天都是在晚十一、二点的时候,当教师的老伴儿只能此时才开始备课,我也就开始动笔写书稿,每天几乎都是在下半夜睡觉。现在都不敢想那近四十万宁的《意拳――中国实战拳学》是通过怎样的脑力和体力的付m,才完成的。书稿写成以后,老师说让我在文宁上这么说:老师口述我执笔。当时我说就写上您就行了,老师说:“傻孩子,书里要有不足的地方,你得替我兜着”,于是我只好按照老师的意愿,写老师口述我执笔。为了捧护两个师弟,我主张写姚承光、姚承荣参补。在我保留的书稿中,有老师的批语:“书中大部为意拳的原则原理,小部分为执笔者的引申发挥”,这句恩师的评语,对我的付出,给予了巨大的鼓舞和肯定。
十二、姚师的科学性和拿来主义印象中我问老师最重要的问题是试声。老师说试声没那么神秘,就是两个宁,“一”和’要”,声音往回收,撞击横膈膜,用手挡住口鼻没有感觉有气流喷出,就对了。在问“试声”的这时候,我想起师爷和老师洗浴的时候,我看到老师和师爷小肚子上都有一个半拉馒头一样的包包,我认为就是他们二位老人家练试声的结果。也就是所谓“小腹应长网”。我曾经问过金甲师兄:“师父跟师爷是不是练过气功?”金甲说:你千万别跟老师说气功。刚解放,国家体委请姚先生出面主持领导气功组织,说每个月,给老师九十元工资。老师回复体委说我不懂什么是气功。如果是养牛健身意拳就没问题,如果说能发功,能隔空打人,我愿意一试。最后老师谢绝了体委的邀请。以他老人家的刚正不阿,维护了意拳的科学性。我在上海有一个师伯叫尤彭熙,说他能隔空放人,一次在老师家中来了一个尤师伯的徒弟。老师叫我和他推手,我当时还不会推手,我说:“老师,我不会,叫白大哥推吧。”老师说:“你不用推,听我的,吓唬他就行。”我没法子,只好听老师的。结果我一出声,他就蹦高,好玩极了。后来我问老师怎么回事,老师说:他叫他老师吓出毛病来啦。在先农坛,我听老师在办公室讲课,承光、瑞彬他们在窗外训练,侯郅华先牛有时录音,留下了很多的宝贵资料。老师当年那几声试力,直到如今我还能从月空中仿佛听到回音。意拳是现实的拿来主义,任何中外拳法、训练法都可尽取精华为我所用。老师在先农坛的训练中,为了应付散打比赛。给承光、瑞彬、刘普雷、吴小南、高长友等的训练增加了跑步、跳绳等体能训练。老师不让我参加实战训练,经常叫我给几个小师弟举手靶。打沙袋是按照中华武术传统的练功方法特别是意拳的独特思维进行的。意拳打沙袋大部分的时间不许用力。一次古巴拳击教练来华讲学,说到打沙袋不用力的练法,所有听课的教练,都大为惊讶,好像得到了重要的秘密,看来中国在拳学练功方面并不比外国差。先农坛训练也打手靶,打吊球,也戴护具,那是姚先生在当年芗老战胜英国拳击手英格以后,奉师命研究西洋拳法之后的借鉴。在我们学拳的那个时代,老师给我们推荐的一本必读的书籍,是前苏联出版的体育传记《少年初登拳击台》,日的是要理解优秀拳手所必经的自修及培养心里素质的途径,可见姚先生在意拳断手训练中,充分借鉴了拳击训练的合理内核,也是意拳拿来主义的一种体现。综上所述,姚先生并没有把意拳变成拳击,而是在意拳训练中,引进了拳击运动的合理内核。对此问题的误解不足为先牛累也。姚老师在先农坛体育科研所期间,曾经问一位年轻的举重运动员,每天练多少时间?运动员说一天最多练三个单元,六七个小时,快累死啦。老师说这还不够,你应该连做梦都在练习,才能出好成绩。“行站坐卧不离这个”,其实这就是所谓的“拳拳服膺”,古今中外不管练什么,不断进步的消息就是“觉今是而昨非”,都是这么个理儿。意拳训练特别重在心理素质的培养。我的老师经常以讲故事的方法,向学者潜移默化灌输心理训练的内容和精神力量的培养。他经常讲的一个典型故事是:早年间日本有一个练习剑术的武士,自打出师以后遍访名师切磋剑道,每战必北。最后丧失信心羞愧难当,百无聊赖欲求一死。他想到既然练一辈子剑也没尝过甜头,临死找一个高手,死在他的剑下,也算不白来一世,还能在死前看一看高手怎样出剑。抱着这个主意,他找到了当时在日本最有名气的剑道大师提出比剑。比武那天惊动了全国各地的剑道高手前来观战。比武开始双方持剑对峙,间不容发,相持片刻剑道高手掷剑认负全场哗然。那位武士更是不明就里,如坠五里雾中。剑道大师在听完来者的叙述以后,才知道对方是来送死的。大师讲我之所以认输是因为你“全神贯注,无懈可击”。这个故事言简意赅发人深省,所有经过姚师教导的学员对于这个故事都耳熟能详记忆犹新。任何对抗竞赛能保持住平常心态,哪有不胜之理!姚先生身边有大量的中外各种搏击书刊资料,特别是有许多现代体育理论,牛理解剖、运动医学、运动心理学等书籍,这在我国老一辈的武术家中实属凤毛麟角不可多得。难怪武协领导在访问姚先生时,姚先生能口若悬河,把传统武术与现代体育的关系阐述得淋漓尽致。在体委科研所进行的集训期间,姚师更像一个运动队的指导教练,而不仅仅是一个传统的武术教师。
十三、永远的怀念,壮哉,吾师!我几十年追随恩师杖履,有幸见到了大部分的意拳第二代传人。师叔、师伯们的豪杰风采不时在我的脑海中闪现,他们春兰秋菊各为一时之秀。记忆中我,先后拜见过赵道新、张恩桐、卜恩富、韩星垣、敖石鹏、周子岩、王道庄、裘稚和、李文涛、王玉祥等师伯,还有张中、窦世明、于永年、王斌魁,韩嗣煌,杨德懋、李见宇、孙闻青、赵华舫、朱荛庭、何镜平、何镜宇、刘介平、陈海庭、姚海川、杨绍庚等师叔,我还有两个师姑:王玉芳,王玉白。在我和这些师叔、叔伯、师姑的交往中,不同程度地得到了他(她)们的拳学指教。在这里,请接收我崇高的敬意,他(她)们和我的恩师都是至亲的挚友。王玉祥师伯著文称“宗勋为吾朋辈之祭酒”;还有不少的同辈师兄弟称姚先生为意拳“亚圣”。我们第三代、第四代的意拳传人就要学习他老人家对中华拳学锲而不舍地求索,学习他老人家对拳学的科学性与实践性的忠实恪守,学习他老人家刚正不阿的崇高品德,学习他老人家教学严谨诲人不倦的师范楷模,学习他老人家待人接物诚恳热情、坚持真理爱憎分明的真挚与透明。壮哉!吾师。拳路钩玄,拉拉杂杂写了不少。希望所有的意拳(大成拳)同道,过细琢磨,我想多少能给大家一定的启发与引导。特别盼望能得到通家的批评指正。只有大家理智地放弃江湖恩怨,不管你叫什么,意拳也好大成拳也罢,老师姓什么也无妨事,总归宗师都说是王芗斋吧,老话说“和尚不亲帽亲”,这就够啦。大家把所学所得无私交换,共同把王芗斋师爷和姚师等第二代意拳传人的宝贵遗产发扬光大。再强调一遍姚师曾经说过的话:“你们谁也没学到意拳的全部,将来只有你们大家一起‘凑”’。意拳(大成拳)是拿来主义,所谓大成若缺,“凑”到一块才是大成,才对得起无数真正热爱意拳(大成拳)的真正拥趸者,这是前辈对意拳晚辈的深切期待。祝愿意拳(大成拳)繁荣昌盛,万古流芳。意拳(大成拳)不能在我们这辈颓废消沉,那样的话我们就真成了千古罪人。切切此心,人神共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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