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怪杰武林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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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楼下，我们认识程庶人。

楼下楼上，程庶人不认识我们。

1991年春，大家对新来的县志办主任程庶人(本名程素仁)议论纷纷，都什么年代了，穿着一身蓝的卡，走起路来四个吊兜衣袋呼扇呼扇的，袖口与肘弯都磨白了，脚上穿着三元钱一双的解放鞋，骑的车子更不用说了，除了铃铃不响什么都响，并且左踏板蹬成了一条光溜溜的棍子。有一天，程庶人美滋滋地摔了一跤，大家都笑，程庶人却一点也不尴尬，爬起来也不拍土，骑上车匆匆走了――他就是这样，总是匆匆又匆匆，总是低了头走路，见了领导见了同行从不主动打招呼，大家背地里叫他“邪气”“怪物”。

这天，编辑室门开了，“怪物”居然大驾光临，“请问你贵姓?”我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回答毕，他说：“魏老师，我写了几首诗，请您看看能用不能用。”“怪物”居然能写诗!但一看那署名我就呆了，“你就是白城谷海?”他点了点头，这“白城谷海”是经常给我们投稿的人，是我们县小有名气的写现代诗和律诗的人，如果不是程庶人调到我楼上后亲自来送稿，我一直以为这个白城谷海是个50岁的人呢。

此之后，程庶人经常来送新诗与律诗，他的那首描写三多堂的七律，许多人都能背诵，并且被中国许多报刊转载和引用，律诗巨著《华夏吟友》正规地在全国选诗收编山西诗人32人。程庶人12首诗被选刊在山西大学著名学者姚奠中与《难老泉》主编马斗全之后。短短几年，他发表了几百首诗词和新诗。

他比我们长几岁，每次来都喊我们魏老师，弓老师，这一称呼在我们心里深感不自在――他真谦逊!

二

那年，才三十几岁的程庶人，便荣获了在我们这个小县城属最高专业技术职称――副高。这个年龄评副高在大城市在大学校可说司空见惯，可是在小县城行政事业机关却是凤毛麟角。他凭什么评上的?县志办同志说：程庶人组织撰写了《太谷教育志》、《中共太谷组织史》，合著了《金太谷商业史略》、《晋商巨族太谷曹氏》，还发表了政治、经济、教育、史志等几十篇论文，共计有100多万字呢!

呀!那以后程庶人再喊我们老师，我就越发的不自在起来了――人家是专家学者呢!

三

那天，大院里来了几个叽哩哇啦的外国人，办公大楼所有的窗户都成眼睛――他们来做什么?来找书法家程庶人?程庶人还是书法家?一打听，才知道程庶人是著名书法家郭齐文的弟子，是山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他的作品已经被组织到日本展览过几次。美国、加拿大、韩国、台湾、香港都流传有他的字。这次是几个韩国人来求字，看着韩国人每人手里拿着一卷纸高兴地走后，我出来把他叫到跟前说：你也送几幅作品来登登。他说：“我的字差远了，只是有点个性。”拿了下来一看，真草隶篆都有，而当把他的字在报纸上发出来后，受到了同行们的一致好评。

那以后，我常见有外国人来，那以后，他仍然喊我们老师，我们听着很感刺耳了。

四

那年，太谷形意拳组队参加省比赛获第一，程庶人写了篇文章报道。那天，编辑部闯进四个彪形大汉，厉声说这篇报道不合适，我说这有证据。四个人好说歹说不行，非要见见作者不行，我只好叫下程庶人来。谁知没说几句，一个人就来抓程庶人，说：“走，出去。”程庶人说：“出去就出去。”这下我们可慌了，程庶人瘦骨伶仃萎靡不振的样子，别说四个，一个也把他砸扁了。我们忙拦，但是拦不住，跟前偏没有人，只好跟在后面到了野地里，我们做出一副誓死保卫“太谷才子”的样子，但结果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那四个人一个个爬在地上，都被程庶人放倒了。啊，这个“怪物”可真怪，我们回去告诉了单位的人，他们都不信，可让他们不信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1999年，国家体育总局武术运动管理中心第71号文，授予程庶人中国武术七段(高级)。要知道七段全国只有239人，山西只有15人，那些人都是大学武术教授，省武术队教练，省武协领导和大派掌门，而独独只有程庶人是个小小的文人。哗，一石激起千层浪……

时间一久，我们实在憋不住了，几年来第一次上楼敲开了这个“怪物”的门――因为我们经常听说，他关住门子绝不开门不知道在里面干甚。果然敲不开，我们只好喊，门开了我们小心翼翼地进去，怕撞了他的什么秘密，结果没有。但环视四周令人大吃一惊――这简直是个“猪圈”式的博物馆：闻着臭臭的是过期的墨汁，地上土、纸、塑料袋满地，沙发、茶几上，宣纸和一些我们不认识的东西搅在一块儿(后来才知道那是散打护具)，沙发靠背上全是土，办公桌上堆着几十本大大小小的书，床上放着足有几百本书和杂志，墙上挂满了字画，还挂着一支四五米长的大枪，一支小枪，一把单刀，两条九节鞭，一条三节棍，一个拉力器，一个臂力器，还有几十支毛笔和一支足有一米长的大毛笔……

我们问他，你凭什么评上七段呢?他拿出他和他90多岁高龄的师傅吴殿科先生著的《形意拳术大全》(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已再版)。他拿出他任编导与主要表演之一的大型录像《中国形意拳》山西卷(山西科技出版社出版)，又拿出他的“中国形意拳程素仁系列训练带”之一，《形意拳丹田功法》，之二《三体式与五行拳》，之三《十二形》，之四《形意拳传统单练套路》(《武当》文化服务部发行)，他拿出他的弟子们比赛的获奖证书和上千个学生的登记表，他又拿出他的“国际心意道联盟秘书长”的任命……

以后，每每碰见他，他仍然喊我们老师，我们这时真有些如坐针毡了。

五

惊天动地一声雷。

程庶人的长篇历史小说《形意宗师》由花城出版社出版了，上中下三册!104万字!这在太谷县绝对是史无前例!

小说以清朝道光咸丰年间的社会状况为背景，以晋商艰难而富于传奇的创业经历为铺垫，第一次记叙了中国四大名拳之一形意拳在太谷诞生的过程；第一次完整地、形象地记叙了形意拳宗师李老农和车毅斋的英雄事迹，第一次全方位地展示了形意拳前身――中国神秘拳种戴氏心拳源流与内涵。并且对黄土高原文化和晋商文化从建筑、饮食、风俗、医道、书画等作了全面的反映。融时代特色与民族特色为一体，尤其是地方特色颇为浓郁，是一部太谷“清明上河图”。

由于作者文化底蕴深厚并精通形意拳，所以小说中除了浓浓的文化氛围之外，武打格斗均是实写，全面地形象地描写了形(心)意拳每一招式的技击作用。

他是怎么写成这部书的?!

看门的郝师傅说：早晨5点起来开大门，程老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党史办的老任说：我吃过中午饭来了程主任还在那里写，我问他吃过饭了，他说还不到12点吧。

做饭的大师傅说：程庶人是不是和家里不好呢，离家一点点近还上灶吃饭。

程庶人的妻子说：程庶人去厕所都带着纸条条往上面记，一蹲就是一两个小时……程庶人吃过饭一会儿后还问你吃甚饭来，程庶人……

程庶人的儿子对他的班主任说：我早晨醒来，爸爸已经走了，晚上睡觉爸爸还没回来。

程庶人自己却说：这部书不是写出来的，是我的心血、心泪、心汗流出来的。然后庄严地宣誓：“我要为形意拳的发扬光大而奋斗一辈子。”

心还有汗吗?

此时他又叫我们老师了，我们异口同声地说：“再别这样喊我们了，你才是我们真正的老师。”

望着程庶人沉甸甸的《形意宗师》巨著，一首歪诗油然而生：

九载寒窗笔作刀，雕成形意众英豪。

一腔心血铸长卷，浩气磅礴贯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