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系武术，情系教育

时间：2004-11-14  下午4：00
地点：上海市闸北中学校长办公室
邱教授：刘校长，您好!这次上海市中小学武术锦标赛在贵校举行，并得到您的很大支持，作为一位武术工作者，对您对武术发展的关心和支持表示感谢。贵校学生在开幕式上表演武术的精神面貌也使人备感振奋。前不久，中宣部和教育部联合下发了关于中小学加强民族精神教育实施纲要的文件，其中主要的一条就是在中小学音乐、美术和体育课上适当增加民族传统的内容，武术课也要增加。但据我们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些年来，武术教育或中小学的武术推广，存在着一些问题。而贵校却盛开武术教育之花，不仅课间有武术操，而且体育课上也有武术教学，这使我们仿佛看到了武术教育的希望和出路。对此，想借这次机会，了解您对在中小学开展武术课的看法和设想。
刘校长：现在的确有一批学校在搞素质教育。我以为，现在大家都在讲文化，其实，很多人并没有弄明白文化是什么东西。我不是搞理论研究的，所以我琢磨的问题是：怎么使文化在孩子这儿落脚、生根?我觉得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文化：第一，文化是一种思维，虽然文化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但她表达的是中国式的思维，像京剧、昆曲，所背负的东西内涵比较深远；第二，文化需要载体，中国的文化可能在武术、京剧、中医里得以表现，离开了武术、京剧、中国书法，讲中国文化，那是空的。
在我们学校，我首先要求学生学两样东西，一是中国文化，一是现代技术。中国文化里有很多东西，例如中国的绘画、中国的书法、中国的陶瓷等，通过技能的学习，让学生理解这些技能背后的文化。特别应该选择那些文化含量高的技能。
其次，孩子要喜欢。中国麻将也是有文化的，但不能作为一种课程进入学校，所以在选择教材时就要看每个技能背后的文化含量有多少。英国的一位教授曾经说：现在一个是打麻将，一个是打桥牌，一个是下围棋，在世界上比较流行，而且里面有很深厚的文化背景。比如打桥牌讲究配合，麻将是我不和也不让你和，企业领导人就要学这种桥牌和围棋的文化。我觉得有些东西虽然文化含量比较高，但孩子不一定喜欢。
通过这一个技能的学习，不仅仅是掌握具体的技能，而是要理解它背后的文化。目前，我们的老师在教孩子的时候，就一个武术动作，努力将这个动作所蕴涵的文化讲给学生。关于我们学校武术课，我一直和体育组的老师讨论，是否可以通过以下步骤来实现。第一步是让孩子做操；第二步，是在体育课里面渗透武术的内容。现在我们学校刚刚起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第一步呢，是先把操的事情搞起来，你们(今天)看到的操，是第二套，第一套还是有些问题，也有人说第一套比第二套好，这个大家可以讨论。先在(体育)课中渗透(武术的内容)，但专业的教材还没有搞出来。对于武术的教学，我想，不光是教动作，而是要把这些动作背后所蕴涵的传统文化用浅显的语言表达出来。中国武术里面的“无招胜有招”就是一种哲学思考。今天，恰好上海体育学院武术系的邱教授和博士研究生来我校，希望你们能给我们这些孩子搞一套教材，在技能背后体现出一种文化，作为开展我校武术教育的校本教材，只要能推广，孩子们喜欢就行，而不在于是谁编的。
现在大部分人把武术作为健身，我认为这是第一步。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武术中的很多东西与中医是一样的。我希望在我当校长的这些年当中，在学校开设中医选修课。之所以要将中医引进学校，一方面是我个人的经历。因为我父亲是解放前的老兵，得了肾炎，很多人说救不活了，后来，被上海的一个老中医治好了，从此我父亲就相信中医。我们小时候生病，就是针灸、推拿和吃中药。另一方面，从上世纪80年代后期，我开始考虑差生问题，最后我发现，教育的本质和中医一样，都是“扶正祛邪”。我将“扶正祛邪”看作教育的最高境界。记得在香港大学讲课时，我从两方面阐述了教育与中医思维方式的相通之处。一是“扶正祛邪”，就是通过他自身的力量去战胜自身的弱点和不足。第二，中医里有一个很重要的思想，后来毛泽东同志将它概括了，那就是在所有的矛盾中，先解决主要矛盾。如果把主要矛盾解决了，其他的矛盾就会迎刃而解。中医里，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它就是通过看和号脉。所以有人讲中医是假的，因为它一讲不是肾虚就是脾亏，还有阴虚阳虚，它讲的毛病不在头里、胃里、肺里，就是在我们教育孩子的时候非常有用。然后你通过“扶正祛邪”对孩子进行培养。21世纪的教育最值得借鉴的思想就是中国的中医思想，中医的思维方式和武术的思维方式是一样的，是典型的中国式的。第三，从中医的角度来看，香港、台湾、新加坡这些地方都相信中医，而我们的大陆人却不太相信，看上去是不相信中医，实际上背后折射出来的是对传统文化教育的不够，我这样讲并不是不相信西医或者排斥西医。我给来我们学校的西方教育专家讲，你们在研究差生问题，而且你们比我们有钱，但是现在你们教育的合格率呢?到目前只能达到60％，而我们可以达到98％以上。中医和西医都不是万能的，但这两种医药是可以相辅相成的，也就是东西方文化的整合，那么作为中国人，要知道自己缺少什么东西，需要整合些什么东西。现在中国人不知道东方有什么东西，来谈整合，那就是全盘接受西方的东西。所以我一直倡导我们的学校开设一些中医、武术的课程。它是技术，但它背后有文化，它是技术和文化的统一，我们现在有些东西已经丢弃了。胡锦涛同志讲的可持续发展是非常有道理的，现在到处都是急功近利，我想这跟我们的传统文化是相背驰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如果我们的孩子对中国武术、中医、中国的书法、绘画能有所学习、感悟，我想对于孩子的成材和民族的兴旺是有好处的，但教材要非常完备。我们蔡老师是教研组组长，哪怕我们学校拿一部分钱出来，编写武术操。我对这块东西想了很长时间，限于我们的专业水平，表面的东西做得还可以，我们每天上午两套广播操，下午是武术操，目前已是第二套武术操了。但是，我们学校武术教育的实质性进展还要依靠邱教授这样的武术教育家和年轻有为的博士研究生。
邱教授：刘校长不愧是著名的教育家，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武术放在中小学里决不仅仅是健身。有很多方式都可以健身，干吗要选武术呢?我们要探究武术技术背后的中华民族文化。特别是在西方的强势文化大量向我们青少年渗透的时候，中宣部和教育部联合发出这个通知，就是在语文课、音乐课、美术课、武术课中要贯穿民族文化的教育和民族精神的培养。我认为，(武术)使我们的青少年从这些东西里学到我们的传统文化和传统文化思维，这比它的健身意义要大。我感到刘校长讲得非常有道理，这给我们一个非常好的答案。
刘校长：我们在向孩子教武术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把一些招法编成故事，这样我想孩子们学起来可能兴趣会大些。昨天我看太极拳，是所有比赛项目中水平最低的。个别人打得还可以，多数人就像舞蹈一样，这个是跟他们不了解太极拳推手的来龙去脉有关系。打得好坏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要把技术背后的文化比较通俗地教给孩子，作为中国人，必须把中国好的东西继承下来，然后你才能去讲整合；我个人以为，未来的教育一定是东西方文化的整合，所以我提出一个概念：海派教育。我有个愿望，一次操是广播操，还有一次操，是放音乐，让孩子自由地跳。我研究西方的学校是没有统一操的，而我们所有的操都是统一的。我们现在是采用武术操，去年我们还搞过街舞，我们不拒绝外来文化。包括我们学校的武术操，学生进场的时候是不排队的，退场是排队的。我们的学生在学校是排队的，在社会上却是不排队的，而人家西方在学校不排队，在社会上却都排队，这说明我们没有教会孩子，不排队而有秩序地出入，事实上，不排队出入要比排队出入难度大。我是在每一个小点上研究怎么把东方和西方整合在一起，包括上课，可能台湾省和我们大陆都是同一个毛病，就是老师讲得多，学生在底下听。西方的老师呢，很少讲，我认为这样也不对，光是老师讲也是不对的。其实我这个课堂呢，讲起来是三句话：第一句是减少传授模仿，增加尝试探索；第二句是把知识性的学习和体验性的学习相结合；第三句是自身能力的发展相和谐。现在世界奥林匹克竞赛不管是物理还是化学，我们去几个就是几个金牌，去50个50个金牌，这是我们大陆教育的成功之处，但是动手能力却比人家的孩子差。所以我提倡上午做统一的操，下午做不统一的操，虽然操作起来有一定难度，学校的好多老师也反对。我说你们好好想一想，我也想一想，反正我想在我退休之前把这事定下来。
邱教授：刘校长刚才举的例子非常生动，我们的孩子在学校排队，在外面却不排队，这跟外国的孩子恰好相反。正如您刚才讲的，我们现在搞的比赛，实际上是“尖予文化”，而我们关心的是武术的教育推广，如何使人人都会上三拳两脚，但这一点做起来肯定有难度；我们想实现的是武术教学中所携带的文化，即怎么样在简单的技术教学中灌输一种文化，一种中国传统的东西，如尊师重道、自强不息、刚健有为、厚德载物、谦和礼让等。就武术教育的推广而言，第一步，如您所说，如何引起学生的兴趣，学生头脑中的武术和我们教的武术不一致，他觉得我们教的武术很呆板。当然，激发学生的兴趣是一个系统工程，它涉及到教材、教学、教师等方方面面。据我们了解，现在好多学校的武术课都取消了，归结起来有三个原因：一是没有师资，没有武术老师；第二，学生确实喜欢武术，但学生不喜欢现行的武术教材；第三，教法问题，学生不能接受教师采用像训练专业运动队那样的武术教学方法，即练好长时间基本功才能学一两个动作。这是我们武术要进入学校面临的问题。我们迫切需要像刘校长这样的教育家来关心、介入和支持，这样武术教育才会有希望，民族才会有希望。
刘校长：谢谢邱教授。我希望你们能把我们学校作为一个基地，帮助我们搞好武术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