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默立忆大侠——沉痛悼念长江大侠吕紫剑

湖北  欧阳学忠  黄峥

公元2012年10月21日，一代大侠吕紫剑与世长辞，噩耗传来，震惊世界武林。笔者惊愕悲痛之余产生了怀疑，几年前我见到吕老时，他老人家的身体还是那么刚强，现在怎么会呢？遂打电话向几位武林朋友询问，他们也不相信。过了两天，报纸登出了消息说，一代宗师、“长江大侠”吕紫剑在渝去世，享年118岁，至今已经走过三个世纪，与津门大侠霍元甲、关东大侠杜兴武并称中国武林三大侠。吕老的弟子黄峥也从千里外的河南给我打来电话，十分悲恸地说吕老师仙逝了。看来吕老真的走了，我们作为晚辈再也看不到他老人家那神采焕发的慈祥面容了，再也看不到他老人家那打拳舞刀的雄姿了。然而吕老的音容笑貌却一直在笔者脑海中浮现萦怀，长江大侠吕紫剑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我和吕老相识是在1987年武当山首届武术擂台邀请赛（简称“武当打擂”）期间，这是新中国成立后的一大武林盛事，来参加打擂的全国武林高手数百名，前来报道的全国各报记者过百名，每天前来观看打擂的超过两万人。吕老出任了武当打擂最高裁判机构的仲裁委员会主任一职，负责对有争议的裁判结果，做出最后裁决，参赛的武林高手一致认为吕老公平正直。我当时是武当打擂组委会成员，负责宣传，组委会领导布置我出一本撰写武林高手的报告文学集，一本武当打擂摄影集。虽然由于经费问题搁浅，但却为我们接触全国武术大师，特别是为与吕老晤面提供了机会，我见缝插针先后采访了吕老两次。老人家给我的印象很深，他鹤发童颜，白须盈尺，开朗慈祥，谈笑风生，和蔼可亲，可敬可爱。至今想起来，犹如昨日，历历在目。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2002年武当武术联合会成立，我作为大会筹备组成员，自然要迎接来自全国的武术家。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吕老和吴江平等武林泰斗一起走来，我一眼认出了他，感到十分惊讶，15年过去了，吕老的面相还定格在武当打擂期间，还是那样鹤发童颜，神采焕发。会上，吕老被选为武当武术联合会名誉会长。在晚会上，他还表演了武当火龙门的火龙刀。只见他身穿亮黄练功服，舞动红缨双刀，闪展腾挪，翻滚跃动，就像一团火焰满台旋转闪耀，博得阵阵喝彩。我敬佩吕老的武功，这哪里像一个一百多岁的老人练武，简直就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在打拳练艺。会后我陪吕老登武当山，老人家脚踏山道，健步如飞，我这个比他小半个世纪的人，紧赶慢赶，气喘吁吁。到了紫霄宫大殿，他默坐良久，一言未发。我以为他累了，就劝他好好歇息。老人家却说，他想念师父徐本善。细看他眼眶红润，分明有两行清泪在他脸颊流淌。我感慨百岁老人淌泪，可见他与师父的感情有多深！我们出了紫霄殿，吕老兴致勃勃地到另一座殿堂打坐，又到朝拜殿门口打拳，我不失时机地为老人家拍了两张难得的练功照。

这次见到吕老，我萌发了一个设想，就是把他老人家的事迹写成一部电视连续剧，以让后世传诵，以补15年前采访他两次只字未留之缺憾。他人住十堰美乐宾馆后，我每天去采访他八个小时，一连采访了五天。老人家十分健谈，谈他的家世，谈他的悲欢离合，谈他的传奇人生，说他爷爷曾经在武昌做官，与太平天国石达开有过交往；谈他自幼胆大豪爽，为救同学曾经斗败蟒蛇，说他爷爷欣赏徐本善的武功，带他上武当山拜徐本善为师习武四年，多年后徐本善去世，临终传他一个枕头，里面有一部养生功法，文言写就，一般人读不懂，抗日时期他在重庆请郭沫若翻译成白话，每日他要按照师传功法练两个小时，数十年如一日；谈他拜师学艺，博采众长。他7岁那年跟随母亲学武，12岁那年拜师徐本善，还拜师江英、李国操、尹福、李长叶，特别是向神掌李长叶学习游身八卦连环掌，收益卓著，终成一代宗师；谈他见义勇为，行侠仗义，曾经拳打京汉铁路恶霸岑鳌，除掉湖北沙市纱厂残害女工、无恶不作的把头飞天蜈蚣冯老大，打死日本武士会头子三井秀夫，打伤美国五星上将马歇尔的镖师汤姆·约翰，得到爱国将领冯玉祥亲笔写信赞扬；谈他三十年代初期，当外国轮船公司采取不正当竞争手段挤垮中国民生轮船公司的危急关头，他想办法帮助民生公司渡过难关，夺回了长江内陆航运权，民生公司用一箱金条致谢，他如数奉还，只请民生公司免费搭载长江两岸乘船的穷苦人，老百姓知道真相后万分感激，尊称他为“长江大侠”；谈他因此触怒了日本人，日本特务安放定时炸弹要他的人命，他幸免于难，却失去了前妻；谈冯玉祥为选拔武术教官，提高部队战斗素质，在南京设擂，遍请全国武林高手，他欣然参加，一路过关斩将获得冠军；谈他抗日时期就任少将国术教官，不少抗日志士得以学得武功，还奉冯玉祥之命，组织武术表演团，为抗日大量募捐，又把大儿子送上抗日战场，最后为国壮烈牺牲；谈他遭受的苦难；谈他八十年代传武海内外，百岁寿诞时美国弟子在纽约为他祝寿……谈到动情处，老人家热泪盈眶。我听着记着，眼睛也被泪水模糊了起来：在采访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至今令人难忘。我采访的第三天，早晨刚到美乐宾馆，吕老就告诉我，他昨夜遇到了一件惊险之事。半夜里，他被门外争吵声闹醒，推门出来一看，正遇见两名青年在走廊打斗，他俩手握匕首互打乱捅。吕老大喝一声：“住手！”乘他俩一愣的工夫，吕老挥起双掌，劈掉了他俩的匕首。一个青年扭头就跑，另外一个给他鞠了个躬，随即转身也走开了。我猜想，两个青年很可能是到宾馆盗窃，引起不和而动刀子。不管怎么说，吕老避免了一场血案的发生，彰显了他那早已铸就的侠骨丹心。吕老回家后，还托人带来他的不少文字材料，有报纸的一些专访，有刊物登出的纪实，还有一些照片，冯玉祥给他的信就在其中。

我对吕老讲的，和报刊登的素材进行消化，奋笔数年，三易其稿，创作出了35集《长江大侠吕紫剑》。我多么想吕老健在时，把这部电视剧摄制出来，与全世界观众见面，也与吕老见面。然而由于种种原因，电视剧搁浅，实在令人遗憾！更令人遗憾的是，有人竟对吕老打伤马歇尔镖师的事产生怀疑，笔者只好借此机会以正视听，以慰吕老在天之灵。

1945年，美国五星上将马歇尔，作为驻华特使，对国共两党进行调停。他的镖师汤姆·约翰，是世界重量级拳王，飞扬跋扈，打伤打死多名武林高手，连冯玉祥的镖师也被打伤住院。冯玉祥只好来找吕紫剑，教训这个不可一世的拳王。没想到汤姆率先设擂，要降伏中国所有的武林高手。吕紫剑第一个报名，并找到担保人，两个立下生死文书。美国拳王要跟中国擂赛冠军打擂比武，惊动一千多人赶到擂台前观看这举世奇观。打擂比武开始，汤姆蹦蹦跳跳出拳，吕紫剑沉稳接招。他俩打了一会儿，汤姆一个连环拳，连摆带勾，吕紫剑没提防，被一拳击中膀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吕紫剑稳了稳身子，突然双掌齐出，暗藏箭腿前踢，汤姆只顾迎击吕紫剑的双掌，没防他一脚踢去，正中汤姆下巴，汤姆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可他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拳打脚踢，吕紫剑只好左躲右闪。汤姆改用连环拳脚，拳虚脚实。吕紫剑避开他的拳，却被他一腿踢中，倒在擂台边上。汤姆跳过来飞起一脚要把吕紫剑踢下擂台，吕紫剑眼疾手快，见他的脚踢来，迅疾一掌劈到他的脚上，疼得汤姆倒退几步仰面撂倒。汤姆龇牙咧嘴爬起来，又蹦蹦跳跳。吕紫剑也倍加小心，他俩你来我往，闪战腾挪，又打了一个多小时，谁也没打着谁。忽然吕紫剑的一个徒弟跑到台前喊：“师父，八卦掌！”吕紫剑想起来了，立马使用游身八卦连环掌，跑起盘子，顺着一个方向围住汤姆转太极，似开似封，似柔实刚。汤姆左冲右突，总逃不出吕紫剑的包围圈，只好跟着转，寻找出击的机会。可他慢慢地晕头转向了，脚步慢了下来。汤姆脚步一慢，吕紫剑照他身上就是一掌。汤姆只好加快转的步伐，一会儿脚步乱了，吕紫剑瞅准机会，绕到汤姆侧面，一个台步，一掌劈去，上滑下劫，翻天覆地，力重千钧，击到汤姆的胸膛上，汤姆立脚不稳，趔趄几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栽倒在地。裁判数到九，汤姆仍然爬不起来。整整一刻钟，汤姆才反省了过来，他从身上掏出手绢扬了扬，算是举了白旗，认输投降。一千多围观的中国人，欣喜若狂，尽情欢呼。没想到蒋介石却大发雷霆，说吕紫剑不给美国人面子，得罪了马歇尔。吕紫剑打擂获胜反而遭到训斥，愤而辞去少将国术教官之职。冯玉祥听说后，挥毫写信一封送达吕紫剑。信文曰：

紫剑吾弟：你昨日比武，将马竭（歇）尔的镖师打伤吐血，打得好！打得痛快！替中国人扬眉吐气，太好了！但独夫媚外，弟要小心……兄冯玉祥六月三日。（标点为笔者所加）

冯玉祥写好信交给夫人李德全，让她做信使。可吕紫剑已经被特务监视，无法接近。直到四十年后，吕紫剑到大连传武，冯玉祥的儿子、北海舰队司令冯洪达，才把这封信转交给他。吕紫剑拿着这封信，想到老朋友冯玉祥已经作古，不由得同冯洪达抱头恸哭。

2005年吕老寿诞之时，我和一位朋友去吕老居住的重庆市寓所为他拜寿，老人家依然鹤发童颜，宝刀不老，热情接待我们。我们说要编辑《武当武术家大辞典》请他题词，老人家欣然挥毫。2007年，大辞典出版，登出了吕老的题词，词曰：“弘扬武当武术，振奋民族精神。”落款是“武当吕紫剑”。老人家不止一次对我说，他想到武当山住些时日。可见他对武当感情之深，没想到这竞成了他老人家的遗愿。在我们编辑《武当武术大辞典》的时候，全国著名的周易研究专家、预测大师黄峥和姚茂林，还登门拜访吕老，拜他为师，得到他老人家的亲切教诲，向他老人家学习宝贵的养生功法。黄峥后来对我说，他身体健康，青春焕发，全得益于吕老的养生功。我虽然没有拜吕老为师，可他在我心中就是老师，他老人家那热忱诚挚的爱国精神，见义勇为行侠仗义精神，勤学苦练精益求精精神，不忘根本的感恩精神，扶危济困乐于助人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学习！

（责任编辑  乔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