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羊定国
(接上期)
“一·二八”日寇侵犯上海前,向恺然先生应湖南省主席何键之聘,回湘兴办湖南省国术训练所、技术大队。“由爱好武术,到结识南北武术名流,对办国术训练一事,如轻车就熟道,左右逢源。于是重金礼聘全国武术名流前来任教,有吴氏太极拳创始者吴鉴泉之子吴公仪、吴公藻;皇宫摔跤手纪寿卿、常冬生;扑击白振东;通背劈挂王荣标;子午棍范庆熙等”(向恺然先生之子向一学先生写《我的父亲平江不肖生>)。拳术王润生、杜心五是向恺然先生挚友,技术大队队长李丽久、国术馆长万籁声都是他的学生,其中还有武术大家顾汝章等。湖南国术馆当时已是群贤必至,武林名家汇聚一堂,馆长由何键兼任,向恺然先生出任秘书长,主持馆内一切事务,先后培训武术学员1000余名,这些学员均参加过国内各种武术比赛并取得了好成绩,有些学员还走上了抗日前线成为抗日英雄,湖南武术推上了一个全盛时期,这与向恺然先生组织、提倡宣传是分不开的。
1931年和1932年,湖南成功地举行了两次国术考试,尤为引世瞩目的是第二次国术考试,设备之完善,秩序之井然,结果之圆满,皆远非民国以来所有国术比赛所能及。此次湖南国术考试委员会预定录取名额30名,各县武林高手共百余人参加,国术训练馆选送十余人,技术大队选送三十余人,经三日预赛复赛结果,录取的前30名内,国术训练馆和技术大队竞占29名,前三名皆属向恺然先生训练的学生,向恺然先生慨然而日:“省政府耗多数金钱,举行如此盛典,其目的为求国术真才耳,若早知所取录皆属本所及技术大队学生,则复何须多此一举乎。”由此可见向恺然先生所领导的国术训练的水平之高即可想而知。
湖南第二届国术考试完结后,向恺然先生督导组委会专门出了一期由何键题写刊名并作序的《湖南第二届国术考试汇刊》,开创了武术期刊之先河。更值得一提的是,蒋介石、林森和张学良等政要名人,达官显贵,纷纷为该刊赠送墨宝。诸如蒋介石的“有勇知方”;林森的“尚武精神”;于佑任的“自强之基础”;张学良的“健儿身手”等等,加上顾祝同、张之江等人的题词,共有48件墨宝,当时各地报纸称赞汇刊有三大价值,即“体育价值”、“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同时也反映了向恺然先生宣传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文化及真正尚武精神的另一种更高境界。
在汇刊中,向恺然先生发表了两篇文章,题目为《妇女界应积极提倡国术》和《提倡国术之贡献》。向恺然先生站在历史的高度,要求妇女从家庭中走出来,参加拳术锻炼,以练太极拳、形意拳为主,器械以剑为适宜,增强妇女体质。.并说:“体格不强健的人,意志必随之薄弱,稍遇挫折就心灰意懒,缺乏进取精神……,希望妇女界同胞,特别予以注意。”而另一篇《提倡国术之贡献》一文中,向恺然先生大声疾呼,提出中国武术必须向世界看齐,对一些陋习必须加以改革。其中,他指出了三大弊端:
其一、弊在不能持久。一旦与人较技而欲能支持至数十分钟数点钟,自为不可能之事实。
其二、弊在同时无把握。毕生练技,未与人一较身手者……负一时声望之武术家,实际上台显身手者绝少,因平时实验太少。
其三、弊在容易伤人。平时既绝少实习,用时又不能持久,不与人较则已,较则出手务求伤人。不利于武术的发展。
其改革的方法是:
其一、必须破除门户之见。“决不能有门户之见,须知各种派别之名词皆无是处,崇拜古人,鄙视今人,为吾国社会之普遍之心理,标榜门户……允宜力矫此恶习,并杜绝江湖流派。”
其二、统一标准,规范套路,确定国家提倡之国术——向恺然先生日:“负责提倡之责者,允宜选择理法用三者较为完善之拳术一二种,确定为国家提倡之教育教科,选择既定,即或有理法更完善于此者,亦不宜轻事更张……盖非如此,不足以使士子定其趋向也。”
其三、武术教材,武术名家编写。向恺然先生在该文中说:“至于教材应如何编写,如何确定教程,如何编次,如何改良实用之道,非集海内专家商榷,不能妄加论列,如此关系重大事业创始本非容易,若提倡不以其道,利未见而害己先睹,则亦有乖政府之提倡初意矣。”
向恺然先生说:“拳术艺也,而理法与焉,示以当然之谓法。抉出所以然谓理。”这就是说,对拳艺必须熟悉拳理,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要对拳经与拳论能成诵在心反复研究,反复实践,才可能行拳走架合于理,理合于道,“至谓持之有故,义可通,则一切技艺,通于道”(向恺然先生语)。而理法不明,对于拳技也只能是“在一般热心提倡者,自以为中国拳术界之好现象,而我则以为害人群害社会,无有甚于此辈一知半解,徒知冒提倡美名,而胡乱提倡者……已有历十余年者,匪特不闻于拳术有所阐明,并拳术教科书,亦不闻有能编出一本,为拳术界订一定之学程者,吾国人办事之无头脑,可笑实可伤矣”(向恺然先生语)。
对中国拳术历来父传子、师传徒、各立门户、互不交流,向恺然先生指出:“门户之说,起于识寡,而成于量仄。夫拾理法之外无拳术,攻守之外无拳斗,世上岂有无理法之拳术与无攻守之拳斗哉,同一理法攻守也,乃欲强分门户,不亦大可笑乎。”在向恺然先生看来,强立门户是心胸狭窄,见识短浅。因为天下之拳艺虽千变万化,各有不同,而理实为一贯,还要强立门户是极为可悲可笑之事。而真正弘扬拳术之大家,必须有海纳百川之气概,集各家之所长,择其善者而从之,所以向恺然先生提出要发扬提倡拳术,心须具备如下几点,今分条言之:1、须打破拳师之家教念头(门户之见),此念头不破,即其为中国第一位拳术家,亦不能使之担任教授;2、规定教授之程序,编成教授之专书,此分为两期,第一期普遍的——身手步之理法与实用,第一时期之功夫也,欲为普遍提倡,当然只能从第一期功夫着手(初期阶段可作为入门练习,授予身法、手法、步法之理与法,材料上要有严格规定)。第二期研究的——皮肤之动作,第二时期之功夫,纳精养气,而运之以神,则为准备第三期的功夫研究的(学习第一时期优秀学者,可进一步传授第二期功夫,作为进一步深造、培养高级拳术人才)。
拳术教材中有下列数种拳法不能编入拳术教材:
A、散漫而气不相属者(拳法不行云流水)。
B、浪大而多曲折者(起伏过大,转折过多)。
C、同样出手太多(手法雷同,缺少变法)。
D、足踵着地,而声响不实者(足踵着地、立根不稳,声响漂浮)。
E、出手以胸当敌,而肩腰不连贯者(以胸当敌,肩腰又不连贯,即身法呆滞,此为武术之大患)。
F、有直力无弹力(有拙力而缺乏有柔有刚之力)。
向恺然先生进一步提出:“兹仅就演拳时形式观之,已足以鉴别拳法之佳否,犯一二非完善之拳,六者俱犯,无一顾之价值矣。
G、武术教科书于担任教授者,必以南北各名家所编订所作者充之,如是则武术不统一,自统一,来学者亦自踊跃也(必须全国名家编写教材和亲自任教,才能有凝聚力,才可起到榜样的作用,自然学者众,何愁不能发扬光大)。
所以向恺然先生说:“全国统一传授,则此界彼疆之见,自无由起,即间有存不相下之心者,一可于教员授技之际,以个人道德上,国家法律上,不容以所学技艺,任意与人搏击,以防止其少年轻举动,以严格之章程,以范围学技之粗野之行动,门户积习既除,斗殴伤身之事自少,人民但见武术之效,以前武术家粗野之,无重染之虐,又安见不足转移社会之心理,使全国靡然成风,为吾国数千年之国粹,放一异彩于世界哉。
向恺然先生提出的《五合三催》,是南北派拳法和内家拳与外家拳的总法。尽其中国拳术之道,不论南拳北腿,内外家功夫,总离不开六合之说。所谓六合者,即眼与心合、心与气合、气与身合、身与手合、手与脚合、脚与胯合,而此六合,由于理论玄而又玄,加之练外形,而顾不了内在,数十年练习也很难达到六合标准,手进则足不进,足进则手不能进。“其在嫩肘膝不对,则劲路反戾,肩腰不合,则劲路不过三(肩、肘、手为三关,劲由肩条达于手,必过三关,始能及于敌人之身),不过三关,则手虽及敌不能创之”(向恺然先生语),而要想力透三关,更为直接有效的方法则为向恺然先生所云“五合者,手与眼合、眼与心合、肩与腰合、身与步合、上与下合,即五合也。如心欲杀敌,眼即注焉(意到眼到),眼光所射,手即至焉(眼到手到),然手非借肩腰之力不足以胜敌也。故肩与腰合,肩腰虽合,非进退左右如法,不足以胜敌也。故须身与步合,身与步合矣。恐上下不相连属也。故上与下须合,有此五合,然后可以应敌,三催也。拳术为杀人之技,雍容闲雅之事可比,稍坐迟延,足自戕生命。故说三催之法,催者,促其进行之谓也。手催则人莫测其出浸,不知所以守,身催之则圆转自如,击西而东,击东而西,人不知所以攻,步催则进退如掣电,其来不见其来而已来,其去也而已去……斯理与法平易正直,不事乎高远玄妙,然及其既也,虽大拳术家有不能尽者焉,
向恺然先生“五合i催”之精髓,可以说贵在平易正直而步步深入,心想之,眼射之、手杀之,把拳术家提出的以意领气,以气充形,直接明了的表现出来,而且进一步阐述了非借肩腰之力,和步随身换的原则,使拳法“上下相随”,从而达到“人难进”的效果。加之“三催法”,向恺然先生云:“催者,促其进行至谓也”,更能使拳法如虎添翼。因为步催身,身催手,从上至下能使练拳者产生整体功,才可能其根在脚、发于腿、主宰于腰、形如手指,才有可能产生强大的整体力击杀效应,这才是中华民族武术大道至简至易,最精华、最核心的奥妙之一。
1948年8月,向恺然先生随程潜将军在长沙起义,为文史馆馆员,后任湖南省政协委员,并在长沙市体育场成立了武术研究小组,向恺然先生任组长,柳惕怡、吴鉴泉、蔡炳煌任副组长,组员由长沙市武术界稍有名望的拳师组成,继续研究武术,并多次举办拳术、刀术和太极拳学习班,培养武术人才。还组织了一次抗美援朝义演,向恺然先生亲自表演了八拳,柳惕怡、彭玉林、陶良鹤等人在义演中也各显其能,受到省市体委的一致好评。1953年,第一届民族体育运动会在天津举行,当时湖南没有人参加,向恺然先生知道后,找到湖南省体委负责人,推荐刘杞荣(向恺然先生学生)参加二刘杞荣代表湖南在天津参加摔跤比赛,取得了好成绩。从此,刘杞荣走上了一条专业武术道路,一直在湖南省体委担任武术教练。
1956年,全国第一届民族观摩表演大会在北京举行,向恺然先生曾到北京担任武术评判员,并受到国家领导人贺龙元帅亲切接见。1957年冬,他应贺龙元帅之请,正准备写一本一百多万字的中国武术史话,来不及动笔就患脑溢血于长沙市人民医院逝世,终年六十八岁,结束了他对武术苦苦追求的一生。
(责任编辑乔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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