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钧将军与朱砂掌

南京范克平／口述  张青  张路路／整理

1983年12月18日，是我武术生涯中最难忘的一天。这天上午10时许，在南京东郊的一幢清静幽雅的别墅会客室里，原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兼中共安徽省委第一书记钱钧将军，向我传授了他珍藏67年之久而从未公开的嵩山少林寺秘传第一绝技——朱砂掌。

钱将军告诉我，他1903年出生在河南省关山县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6岁起，他就给当地的大地主岳六平家当放牛娃。在地主家干活的日子里，他不但吃不饱、穿不暖，而且还经常挨打受骂。13岁时，听村里的一些老年人说，要是学会武功，地主老财就不敢来欺负了。于是，他就在老人们的指点下，跋山涉水数百里，去投奔位于河南省登封县境内的一座千年古刹——嵩山少林寺。

钱将军回忆说，入寺的头一天，当家的“大和尚”（俗名英三杰）问他：“学习少林武术，一要勤，二要苦，你能坚持下来吗？”钱钧回答说：“能！怕苦就不来少林寺了！”听到钱钧这样的回话，当家“大和尚”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就留下来吧……”随后，当家“大和尚”又问道：“你是愿意当和尚诵经？还是当俗家弟子而专门从事演练武艺呢？”钱钧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当和尚！我要当俗家弟子专学武艺！”就这样，钱钧当天就留在了少林寺，由此开始了漫长而又艰苦的习武做功生涯。

在少林寺，钱钧真可谓吃尽苦中苦，白天除三顿饭之后略事休息40分钟外，其他的时间里都在练功。另外，夜间睡觉时还不准躺在床上入眠，只能“睡桩”（即把一根长约尺余的坚硬木棍嵌入墙壁，然后练功者再平躺于留在墙外的木棍上）。就这样年复一年，从无间断地勤学苦练，从1916年至1921年这整整5年的时间里，钱钧学会了大红捶、小红捶、猴棍、三节棍、服气功、纵跃法、腾身术、朱砂掌等功法。其中，朱砂掌一法，则是武功师傅单独秘传给他的。

朱砂掌，因其在发动劲力运起功力之时，手掌部位呈现出明显的深红色斑点，故而得名。朱砂掌可健身壮体，增长劲力，用之于技击。朱砂掌的练法共分五个步骤。即一步贯气运劲，二步擂空抡空，三步靠坚击硬，四步软排硬排，五步击砖破石。

学会朱砂掌，效用难估量。1933年，钱钧担任中共鄂豫皖省委手枪队队长。一次，他率队攻打反动地主武装“红枪会”，并把他们围堵在一个大院内，当时有40多人欲攀墙脱逃。这时，隐身墙外的钱钧队长先露“腾身术”蹿上高墙，然后施展朱砂掌功法，一连打死、掼死近10个敌人，阻断了敌人的外逃之路。在二万五千里长征途中，钱钧担任中国工农红军红四方面军第33团团政委。在四川、甘肃交界处的千佛山附近的一次敌我遭遇战中，被敌人的一颗子弹射穿腹部，鲜血四溢，染红了衣裤。同志们发现他时，只见他脸色苍白毫无知觉地躺了一天一夜，大家都以为他牺牲了，于是就找来一口棺材把他人殓，暂放在屋后的牛棚里。第二天清晨，团长听说钱政委牺牲了，就赶来与他告别。谁料想，当团长悲痛地揭开棺盖时，竟发现钱政委正躺在里面边眨眼睛边翻身欲起呢。

钱钧将军对我说，他在战争时期曾先后负过二十多次重伤，仅子弹直接从身上洞穿的就达15次之多，但每次他都能战胜死神而存活下来。另外，打了22年的仗，从没有因身体负伤而住院或休息过。这全靠他自己练的朱砂掌所打下的功基。

新中国成立后，钱钧（将军）曾三次显露朱砂掌绝技。第一次是在1963年夏季的大上海。当时正在延安饭店开会的解放军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张才干（陆军中将）、王必成（中将）、陶勇（中将）正乘着晨曦在饭店的大院内散步聊天，突然听得陶勇将军发出“哎”一声惊叫，见陶勇将军正被灌木丛后的一只大手托举着向前移动。原来，是钱钧用朱砂掌在使“坏”。张才干、王必成二位将军不禁相视一笑，口称：“这家伙又来劲了。”第二次则是在1964年冬季的江苏苏北农村。担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的钱钧将军来这里检查民兵工作。小憩时，陪同检查的老部下、江苏省军区副司令员谢中光请钱副司令员为大家表演朱砂掌。钱钧让当地的民兵找来一块二三十斤重的压咸菜的大青石。但见钱副司令抬起右臂探出右掌短暂的伸缩运功之后，猛地抡起一掌，顿时便把那块坚硬的大青石打成四瓣。第三次是在南京钱将军家里。1983年9月12日清晨，钱钧将军的警卫员杨艺文起得早，忽见首长站在车库旁冲拳踢腿，片刻又找来一块大石头，平放在地上，钱将军随手探出右掌便打，但见掌落石断。当时，我到钱钧将军家中去帮其整理革命回忆录，我也曾见到了被钱将军打断的石头。经观察，并用尺子仔细测量过后，发现这是山中质地最硬的岩石。石头的长度约16厘米，宽度与厚度达10厘米。

将军身怀绝技，晓者屈指可数。得悉钱钧将军深谙朱砂掌的人士，仅有熟悉将军的一些高级干部。“文革”期间的1967年，某省有人“拉山头”，搞武斗。周恩来总理得知后，召来“造反派”中矛盾对立双方的负责人来京开会。会上，周总理说：“不要以为自己有一大帮人，这些人年轻，有力气，就可以打人了。我告诉你们，南京军区有一位副司令员钱钧同志，他的手掌功夫可厉害啦！但他从未打过自己的同志！……”1982年10月，担任国务院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部长之职的张爱萍将军来南京检查工作之时，见到老战友钱钧的第一句话就是：“老伙计，最近还打不打石头了？”钱钧回答说：“打啊！怎能不打呢？”张爱萍将军劝道：“算啦！这么大年纪了，都79岁了！照古人说已是年逾古稀了！还打什么石头呢！”钱钧笑着回答：“那怎么行呢！常言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嘛！’我还是要一直打下去的！……”

近三十年过去了，每当我习练朱砂掌时，钱老将军的音容笑貌总会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钱老将军的忠告也时时在我耳旁响起——“我们有武功的人，与不会武术的人是不一样的，往往一出手就可能打伤人。所以，只要不是对付敌人，勿与人动手。”我也牢记钱老将军的嘱托，自家独练，不与人争，只盼在时机成熟的一刻，把此掌传出。

（责任编辑柯超）